69

 

　　这是春天以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春风拂面，阳光明睸。文军的心情却沉沉的，他坐着轮椅向母亲的家里摇去。这是他出事以来的半年多时间里第一次回家，眼望着那三间土房和那大大的院落，文军不免得惆怅起来。二十年前他就出生在这三间土房里，三间土房曾给他许多许多的温暖，也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回忆。他想起了父亲，父亲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对他格外器重，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家庭富裕，不愁吃不愁穿，有挣工资的爸爸，他很少参加队里的劳动。初、高中都在五十里外的县一中读书，星期天一般不回家，既是秋、寒假三个月的时间，父亲总是将他关在家里学习，那怕是读几本闲书，他都认为是在朝正道上走。望子成龙的父亲那曾想自己的儿子不仅成了残废而且终身还不能生育，他们文家没有了传宗接代的香火。这一切如同一盆凉水将父亲心中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了。父亲不理我，父亲不看我，父亲终日郁郁寡欢，父亲喝闷酒而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文军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妹妹，谁来给母亲担水，谁来给母亲推碾子磨面，谁又来供妹妹念书上学。最后文军想到了翠花，她才二十周岁，她一个弱女子，谁给她遮风挡雨？文军想到这里，那噙含的泪水直往下掉。文军狠了狠心，咬咬牙，暗自发誓道：“我要放下自尊，坚强地活下去，随翠花一起嫁人”。

　　 “文军，你有半年没进这个家门了吧”，“妈，您忙什么呢？”对文军的回来，当妈的既感到惊讶，又非常的激动，忙说：“今天妈给你们煮猪头，已告诉翠花娘了，让她过来和咱们一起吃饭”。“文军你就在外屋，妈一边干活一边陪你说话”。

　　迟疑了半天的文军还是硬了硬头皮对他妈讲道：“妈，我考虑再三，还是陪着翠花一起嫁人”，”你不是死活不愿意吗！”“我不按翠花的意思办，她就不嫁人”。“她翠花，应该这么办！不是为她们家找马，你会弄成这样吗！”。“妈，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能怪翠花”，“不怪她们一家，怪谁？”“我一个大男人，骑自行车还掉到沟里，完全怨我”。娘俩的谈话，越说越激动。文军妈缓了缓口气说道：“文军，你随翠花一起嫁人，虽失体统，但你已成这样，娘没意见”，文军妈停顿了半天又说道：“关键是那羊倌不能给你气受！”“妈，您怎么知道是羊倌了？”“年前，全村的人都嚷翻了”。文军对他妈提出的担心是早有预料的，他胸有成竹地向他妈讲道：“妈，有翠花，我想是不可能的”。文军妈急忙说道：“人心隔肚皮，不能说在嘴上，必须写在纸上”。不识字的文军妈还非常信赖纸上的东西。

　　“亲家，你们家一股煮肉味”，翠花娘一进院门就嚷着说。文军妈听到说话声急忙迎了出去，将亲家引进家门说道：“咱们今天煮猪头吃”，“我们的还没煮了”，“煮的时候别忘了我，噢，不是我爱吃，而是我帮你煮”。两个亲家半开玩笑地说，一旁的文军说道：“你们两个人到了一块就热闹了”，又说道：“娘，您早上见翠花没有?”，翠花娘回答说：“她回家见不到我，就会找到这里的”。“我不是来了吗！”人们朝着清脆的声音望去，翠花满面春风又说又笑地进了家门。“妈，一股煮猪头味”，“这孩子的鼻子就是灵”，文军妈满脸喜悦地回答她儿媳的问话。

　　文军妈一边把猪的舌头肉往翠花的碗里夹，一边说道：“翠花，妈就把文军交给你了！”文军妈的这一句雾水话，弄得大家丈二和尚一一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文军坚定而有力地说道：“翠花，我同意了，同意你带上我嫁人！”对文军的话，翠花和她娘都是呆呆地拿着筷子，猪头肉动也不动地在嘴里放着，四只眼晴紧紧地盯着文军。文军妈“哇”的哭叫声，更让人不知所措。文军忙安慰他妈道：“妈，你不能这样！”文军妈擦了擦眼泪说道：“翠花，我完全同意你再嫁人，翠花呀，你可向妈保证，一定不要让我的宝贝儿子受气啊！”。翠花哭着向她的婆婆保证道：“妈，您永远都是我的婆婆，您放心，我这辈子，不，就是下辈子都会对文军好的！”文军妈一边擦眼泪，一边给人们夹菜，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