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领孩子去做心理咨询,要么休学走人! 上了初中,闹腾得更厉害,女儿跟老师的矛盾更大,加上家离学校近,老陶被叫到学校的次数更多了。主要是作业问题,还有几次是打架。 “现在的老师有升学压力,没有办法管学生有没有特长,只管你守不守纪律。”老陶说。像初中,每天有几项指标:交没交作业、听不听课、迟不迟到、上课说不说话、打不打架等等,由班干部每天填,陶雨晴就属于经常被填上的主儿。 “我就怕开家长会。”老陶每次硬着头皮去,常常有对不住老师的感觉。有回开期末家长会,老师统计说,有一门课,全班除陶雨晴以外的其他人加起来一共少交8次作业,陶雨晴一人少交28次。 老师都这么跟老陶说:“也就是你家这孩子吧,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开除了。” “嗨,其实也没太大的事,跟学校、老师的主要矛盾,还是她不能做她喜欢的事,人就烦躁、发脾气、对着干。但是反过来说,要是没一股子倔劲儿,她写东西,也坚持不下来。” “越是临近中考,人越是烦躁,压力也大,小孩脾气都火暴火暴的,跟班里同学动不动就有矛盾,干架。” 听她爸说起打架的事,陶雨晴从客厅冲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声说:“不对!是他把椅子朝我扔过来,可老师却让我向他道歉,凭什么啊?”跟她打架的男孩,长得又高又大,说是全班没一人敢惹。 说完打架的事,陶雨晴又气呼呼地说:“我们学校也分好班和差班,老师让已经毕业的学生回来讲学习经验,给好班请的,都是考上北大、清华的人,给我们找的,都是上语言学院之类的。这就是把人分了等级,凭什么呀!” “她老提这事,觉得不公道。”老陶坐在一旁讲。“咱们这个教育制度不公平,大家交的学费是一样的,但学校把最好的老师、最好的资源,都用在好学生身上了。” 提及最不喜欢学校的地方,陶雨晴一口气说道:只看分数,不尊重人,不尊重人的欲望,不尊重人的个性。让所有的人都一致化,用严厉的标准把你卡在一个小盒子里,还说是为你好。“在学校的网吧里,骂老师的帖子特多,上去一看,你就知道学生心里想的是什么。跟学校教的那套,完全不一回事。” 老陶的观察是:学校的思想教育,是让小孩虚伪化的过程,好多道德标准要求很高,根本就做不到。教育者假装在教育别人,被教育者也假装在听,大家都心照不宣。心里想的跟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而陶雨晴呢,就属于虚伪化过程没完成,不太成功的,所以,她才处处碰壁,较劲儿。“她的痛苦在于,不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什么就表现出什么。也许有的学生想得比她还严重,但人家不表现出来,表面上规规矩矩的。” “别人都能顺从,你也就随大流呗?”我问陶雨晴。 “可我心里不舒服。” 私底下,她们同学也都讨厌虚伪的人,讨厌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人。“你猜我们怎么说: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话音未落,我和老陶全乐了。 “这话虽不好听,但精辟!在我价值观形成时,我觉得许多学校里教我的东西是错的,我不能接受,但我又不知道正确的是什么。有时候,我也迎合学校教的那套,有时候又批判它。人很烦,很偏执。” 停了一会儿,陶雨晴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过去的我。” 曾有老师让老陶保证,一定要孩子这样那样,否则就别来学校。“我可以保证我自己怎么样,不能保证别人,虽然她是我女儿,可也是别人啊。” 直到现在,老陶也觉得:老师的话要听,但也不能全听。因为老师对待学生全是一样,而家长知道自己孩子是啥个性。“像陶雨晴这种孩子,逼急了,弄崩了,出了事怎么办?我可不想冒那个险。强迫孩子老老实实听话,考个高分,结果把孩子心理弄扭曲了,精神不健康,划不来。” 折腾得最厉害的时候,学校把老陶叫去,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领孩子去做心理咨询,要么休学走人!被逼无奈,老陶只好领着小陶,四处找人咨询。爷俩跑了不少地方,可都说孩子没毛病,正常。 有一回,他们去北京的一家医院,特意找了一位有名的心理专家瞧病。忙活了半天,老专家也说孩子没事。“我说,学校说有病,他们还说了,要是医生 说没病,就给开个证明。老专家一听就火了:这有病没病的,是我说了算,还是他们说了算?有病我开证明,没病我开哪门子证明?这是我的电话,叫他们直接打电 话找我!” “到底是谁疯了?”那段日子,老陶心灵饱受煎熬,小陶心情也坏到了极点,她读了大量的李贺的诗。 李贺是一位中唐诗人,因为不能参加科举,他也就断了仕途,做官顶多做到九品。前程黯淡、贫病交困的李贺只活到27岁,被后人称为“诗中鬼”。陶 雨晴说李贺的好多诗,写得够惨,够吓人。“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她对李贺的 评价是:文字是癫狂的,是大气到恐怖的,甚至是一种病态的梦幻。他很擅长描写这种心理,悲凉、无奈、空虚,还有几分愤慨。 “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很坏,处处碰壁。”到底情绪糟到啥程度,会让一个花季少女,跟那个一千多年前失意落魄、抑郁而终的短命诗人,心境相通,惺惺相惜呢? “唉,总算都结束了!自打上学后,她就没高兴过,我也是受尽折磨。陪她上一回学,赶上我读8回了!”老陶感叹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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