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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药材
时间:2019-05-28   作者:李敏   来源:沽源乡愁   点击:

  我1971年出生,那年十岁。我们那个年代的农村小孩,夏天常常挖药材赚点小钱补贴家用或上学零花。早饭后,我把一个小麻袋两头拴上绳子斜挎在肩上,拎上一把小镐,和邻家孩子一道上了后山。
  坝上十年九旱,夏季短暂,尽管如此,四下一片緑,庄稼地延绵到远方。走到半山坡,空气中弥漫着草味花香,村庄就在不远的脚下,鸡鸣犬吠,小盒子一样的房子,蚂蚁一样进进出出的人。年岁小,虽不懂得诗情画意,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快乐。
  我们主要是挖小黄茋,学名黄岑,开紫色小花,很容易辨认。几镐下去,就可拔出来,拧掉茎叶,留下小拇指粗细的长根塞进麻袋里。辛苦一天,挖个十来八斤,卖个块儿八毛,就美得不得了。要知道,三分钱一块橡皮两分钱一支铅笔,一分钱一块什锦水果糖,含嘴里能甜上老半天。多干些天赚个十块八块,除了买麻饼,我最想买双黄胶鞋,象解放军穿的一样,看上去体面,跑起来轻快,现在妈妈手做的黑灯芯绒面布鞋,已经张开了嘴,大脚趾头露出头来,遭点水就湿透,凉冰冰的。想着想着心里美滋滋的乐开花,抡起镐来象有使不完的劲儿。
  村北这山,已被人多次扫荡,个大明显的早被挖走,我们边挖边走,翻到山后面去寻找。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远处人迹罕至的山坡上,一丛丛紫色的小花在微风里揺曵,好像一双双小手在招唤我们。
  太阳已经当空,热辣辣的照着后背,挥舞着镐头不知不觉热汗在下流。掂掂麻袋,才刚满底底。我们不再说话,为了美好的憧憬,敞开衣衫,撅着屁股猛干。
  老天爷似乎也有意眷顾勤劳又懂事的孩子,总在我们前面断断续续布列,这几株刚挖完,那几株又出现,我们象逐水草而行的游牧,走走停停,心怀美梦挥汗如雨。
  不知过了多久,镐头越来越沉重,胳膊越来越酸痛,麻袋鼓起来了,肚子瘪下去了,前心贴后背空荡荡的发慌,中午早过了,我们都饿了。回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有些舍不得,眼前的药材又大又多,象童话一样,有个精灵在旁窥伺,不断变幻,不断在我耳边鼓吹:挖完这几棵、挖完这几棵……不知道几走又几停,在我确实感到:小麻袋象吸足血的蚊子肚沉重得不堪重负时,手臂酸软再抡不起镐头时,眼冒金星步履踉跄时,决定下山,干最当紧的——吃饭。
  环顾四周,山侧有一村庄,是邻村,我们村尚在高高的山梁那边,回去需要不短的时间。邻村似乎近些,我俩一合计,决定先到邻村买点吃的垫补一下再回家。
  我们为这个决定鼓舞,饥困似乎也退却了,背起沉甸甸的麻袋,以镐头把儿杵地蹒跚前行,盘算着我们手头的几毛钱,可以买几个麻饼,如果没有,从豆腐坊买块儿豆腐也行。好容易进了村,大约下午三四点,一打听,村子小,没有小卖部,也没卖豆腐的。我们如当头浇了一瓢冷水,从头凉到脚。
  以现在想,完全可以向村民要一点吃的,但那时候认为,那是只有讨吃鬼才能做的事情,会给父母丢脸会被人笑话,所以想都不敢想,只能死撑着往家里走。家,虽然远,但没有不确定性,只要回去了,饥饿困乏都会得到抚慰,我们的战果还会给劳苦中的父母带来欣喜,回家,不管怎样,都要坚持下去。
  后面的路是怎样走的,想不出也说不出,几乎没有了什么思维,极度饥乏困顿下内心只是不断重复一个念头——走回去,走回去就是胜利!不知什么时候,天阴沉沉的滚了几声闷雷,下起了雨,野外无处躲藏,淋个落汤鸡。雨水和虚汗搅成串往下滴,麻袋死沉死沉的,湿衣裤束缚着疆硬的身子骨,似乎随时会倒下去。这时我幼小的心灵中突然悲壮生起:老天爷,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你压不倒,打不败我,我不怕你!往昔革命电影里英烈视死如归的形象,仿佛就成了自己,越来越入戏,嘴巴也喃喃动起来,又感到一丝热从脸颊滑到嘴边,咸咸的,不知什么时候我流泪了。
  终于到达我们村口,离家还有几百米,我俩不约而同第一时间先进了村边的小买部,一人捞起一个小月饼——救命的好宝宝——大啃起来。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感觉还清晰地映在脑海。每当我看到现十来岁的孩子,不好好吃饭,父母催着、追着、喂着,我就会想起这段经历:富足的生活固然重要,艰辛和饥困也许更有益于意志的磨练和感恩心的长成。当幸福来临之际,我们当以感恩之心去珍惜,当困苦降临之际,我们更当以勇敢之心去面对!

(责任编辑: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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