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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蓝天下
时间:2019-04-04   作者:姚海鸥 刘刚   来源:沽水风华   点击:

  让我们把日历翻到1997 年,是年3 月,沽源县特殊教育学校正式成立, 成为坝上四县唯一的一所特教学校。论经济实力,沽源县在这四个县中, 算不上最强。但县委县政府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民生大事,让被遗忘甚至被歧视的残疾孩子和正常孩子一样,坐在了教室里, 学习改变自己命运的知识和技能。
  位于平定堡镇东围子的第一小学注定要载入历史的记忆中,因为,沽源县第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就诞生在那里。
  刚成立的特殊教育学校只有房屋5 间,学生8 名。那时,在乡中已是骨干的邯郸特师毕业生张树成奉调来到特校,开始了“全能式”的“一个人的战斗”,白天担任任课教师,晚上担任生活老师,与孩子们同吃同住同学习。当家长们把一个个不会说话的孩子送到张树成面前时,他看到的是一张张焦虑的脸和一双双渴求的眼,他默默地说:“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承诺是要付出艰辛的,刚开始上课,任他使出浑身解数,声嘶力竭, 口干舌燥,学生仍双眼茫然地看着他。往往一节课下来,学生只能发出一声不清晰的“a”,只能伸出食指掌握个“l”。但他不灰心,想出一切办法来教学生:让学生摸他的喉部,体验发音时声带的震动;买来小镜子, 让学生对照他发音的口型和舌位,一遍遍地纠正孩子们的发音。一个月, 两个月,学生终于能正确发音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能通过看别人说话时的口型来感知他们所说的内容了。
  “铁树开花,哑巴说话”,历来就是困难和不可能的代名词。沽源县特教学校的聋孩子会说话了,会写字算题了,一时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通过一年多的不懈努力,学校逐渐步入正轨,有了一定的名声,吸引了本县及张北、康保、内蒙古太仆寺旗、多伦县等地的十多名学生前来就读。在这里,特教老师们像养育刚刚学会走路、说话的幼儿一样,教孩子们洗手、洗脸、系鞋带、叠被子,甚至上厕所用手纸等,不厌其烦,争取每天都要让他们有进步。老师们说:“光有激情和爱心是不够的,要有从一年两年到十年二十年的付出。‘坚持’二字,才是做好特教工作的最大秘诀。”
  如果说坚持不放弃是前提,那么掌握科学方法则是做好特教的核心。由于语言上的缺陷,聋哑儿童在理解词语上有一定的困难,老师们就采用形象直观的教学方法。比如,讲解有关时间、年龄、长度和高度的词语,如“清明前后”“八十上下”“六米左右”等词组,前后、上下、左右等词的意思在这儿已不表方位了,但由于思维定式,学生很难一下理解,老师们就大胆引用数学上的数轴来帮助教学,如讲解“清明前后,安瓜种豆”,以清明节(4月5日)为原点,“后”为正方向,建立数轴,“前”就是4月4日,4月3日……“后”就是4月6日,4月7日……再联系日常的农业生产经验,这样就理解了“清明前后”的意思就是4月上旬的几天,但不确指哪一天,用这样的方法使学生理解了这些抽象的词义。老师们还采用情景教学法。比如讲解《田忌赛马》一课,把同学们分成三组,分别扮演齐威王、田忌和孙膑,用平常玩的“掰手腕”的游戏模拟为赛马活动,使抽象的逻辑在游戏中得到理解,提高了学生的分析能力。
  最让人高兴的是大多数残儿的家长们能正视孩子的“问题”,主动把孩子送到特教学校来。他们说,不奢望自己的孩子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学习、考大学,只希望在这里享受学习的快乐,即使不能贡献于社会,也能残而有为,掌握一技之长,摆脱困境,自食其力。那些一直在无声世界里孤闷、无助的孩子终于捧起书本,开始大声朗读,尽管他们的声音不太清晰,甚至还有些“怪”,但谁又能说,那不是动人的天籁之音呢?
  教育发展日新月异,特教学校也不例外。从2003 年开始,国家对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实行了免除学杂费、书本费,补助生活费的“两免一补” 政策,随后又免除寄宿制学校学生的住宿费。学生入学出现一个小高峰, 那些贫困家庭的残儿们在正常学校外几度徘徊后来到特殊教育学校,终于圆了上学梦。孩子们在学校的伙食也好起来了,每天的午餐都有肉或鸡蛋, 吃得比家里还好。
  市、县对特教学校很重视,学校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每年都在提高。2005 年,市教育局为学校配备了一套语言训练设备,使学生的语言训练从传统的靠观察、触摸老师的发音器官模仿发音变为老师通过仪器扩音,把声音传送给学生,他们通过耳麦,能听到老师和自己的声音,就能纠正自己不正确的发音,教学效果有了质的改变。每年“全国助残日”,县里相关部门、爱心人士、企业家们都来慰问孩子们。逢年过节,也都会给孩子们送来学习用具、食物等。更有社会上的好心人,不停地为孩子们捐助着衣物、图书……正是这样的环境,让孩子们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在学习中收获着至真至纯的人间真情,收获着改变命运的本领,由此内化为学习的动力。
  2010 年,多媒体进入了特教学校的课堂。一些抽象的、时空久远的内容, 借助多媒体,形象地展现于学生面前,原本理解、接受困难的东西,便比较容易接受了。像月食过程的演示,如果只凭老师口头描述,学生是不易理解的,有了多媒体,就能模拟真的情境,使学生兴趣大增,变抽象为形象了。同年,学校搬迁入新校址,占地1 万平方米,建筑面积4250 平方米。县里先后投资32 万元对旧校舍进行改造,对生活区、教学区、专用教室区做到了整齐规划。购置了各种小型玩具,丰富了活动室的活动器材,升级了语训微机室、律动室,为学生宿舍安装了有线电视,配备了崭新的物品柜……学校专用教室配备基本齐全。2013 年,改建劳技室、语训室、律动室、感统室、蒙氏教室、康复室、盥洗室,由旧校舍改建63 平方米康复室,内部设备、各专业教室也齐全了,同时,盖起了高标准的学生食堂, 学校的设施、仪器都达到了国家规定的标准。
  2014 年,通过社会集资改建了学生盥洗室,改建了厨房餐厅,为学生活动室、教师宿舍安装了VCD播放机、电脑。为达到办公自动化和教学现代化的要求,校内配备了多媒体、复印机、数码照相机等设备。学校还利用捐资升级了语训微机室和律动室,同时布置了校园网、闭路电视、校园安保系统等。现在新的学校建设有律动室、感统教室、语训微机室、健身室、康复室、劳技室、烹饪实训室等专用教室,与第二幼儿园共用情景教室、农乐园等。农乐园里,这些特殊孩子可以亲身体验种植、养殖的艰辛和乐趣;烹饪实训课上,他们自己动手,做出香喷喷的饭菜;洗漱时段,孩子们能进行“我会洗脸、我会洗衣、我会洗澡”等生活技能训练;劳技课上,他们可以得到缝纫、串珠工艺品、编织、十字绣、折纸、钉纽扣等技能的训练;情景教室里,还开辟了银行、医院、车站、快餐店等真实的场所,让学生感受和学习真实世界。
  在感统教室,常常可以看见这样的情景:在老师的搀扶下,那些走不好路的学生在训练平衡能力的平衡木上走着,有的胆小不敢走,老师就鼓励他们;有的走不正,老师扶正他们;有的走得快要掉下去了,老师一把接住……这样的场景常十次、百次地重复,老师经常是大汗淋漓,而慢慢地,孩子自己能走了,走得正了。走进蒙台梭利[1]教室,看到形形色色的教具,例如,一把水壶,四只茶杯,训练的是“水壶倒水”;一个塑料筐,上面夹满了塑料夹子,训练的是“夹子夹边框”;几个瓶子,几只瓶盖,训练的是“盖瓶盖”。此外,还有识颜色、分纽扣、顺序分豆、直尺画线、夹子分类、水壶倒豆……通过千百遍的训练,才能让孩子熟练掌握某项简单的小技能。
  从1997年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时光悠然而过,当年那些被人们叫作“哑巴”的孩子,在特教学校学习、成长,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有的升入了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工作;有的学到了一技之长,自己创业,即使是打工,也能看懂规则、看懂操作说明书,不会给工作“拖后腿”,和健全人一样得到尊重。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庭,为社会奉献着自己的力量。每当提及这些,他们的家人都会感叹,如果没有在特教学校的学习,就不会有今天的生活。
  随着社会的进步,聋儿的出生率越来越低了。即使有新生的聋儿,也会在两三周岁时接受免费人工耳蜗植入(大脑)手术,经过语训,能进入普通学校学习。特教学校的任务转变成为智障孩子服务,全校现有智障残儿共22 人。
  说到智障,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都已人到中年,终日在街上游荡。头发和胡子蓬蓬乱,穿着一身脏得泛着黑色油光的破烂衣裳, 他们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喃喃自语,有的莫名傻笑,有的站在马路中间, 手舞足蹈…… 
  但采访路过教室时,我看到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趴在窗前,鲜艳的红棉衣像镶嵌在玻璃上一样,映衬着外面飘飞的白雪,格外美丽。感觉到我在看她,她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仓皇而逃,而是抿着嘴,两眼一眯,非常自然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不胆怯,不做作,不违和,温暖地打动了我。我冲她摆摆手打招呼,她隔着玻璃问我:“阿姨,你要去哪儿?”等我推门进去,她已经回到座位开始写字,在田字格本上认真书写着:“国旗国旗红红的,五颗金星黄黄的,升上天空高高的,我们心中甜甜的。”干净而整齐,明媚而有力。她还不忘抬头礼貌地问我:“阿姨,你来干什么?” 我说“来看看你们”,她再一次温暖地笑了起来。等我问及多大了,在这里上学几年了,她回答说“不知道”,我才惊觉:这是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啊!但我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呆滞目光,相反,那清澈的眼眸、亲切的笑容,真是像极了她的名字——白莲花,一朵开在和煦夏季的洁白莲花。她的记忆存在问题,但处世态度积极乐观。她对数字没有概念,却对世界礼貌相待。我问她:“你喜欢这里吗?”她回答:“这儿挺好的,越来越喜欢。我还有一个妹妹,也在这里。”脸上依旧是散不去的笑容。
  是啊,改革开放让这些孩子们同正常孩子一样有学可上,有梦可追, 生活也越来越好,好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体和心理状况,更是他们重新燃起的、对生活的热爱和信心。我不禁又想起了那些在终年、终日街上游荡的身影:他们若也有条件走进这样一所学校,那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
  与张树成老师谈及学校这二十年来的变化,他笑着说,他见证的不仅仅是教学环境、教学设施等硬件的突飞猛进,更重要的是看到了政府、社会、家长对这个群体,对这个特殊教育行业的重视及帮助。但还是有一部分家长蒙昧地认为,上了特教学校,就等于向所有人宣布了:我有一个傻孩子。抱着遮丑的心理,将自己的“傻”孩子捂盖在家中。殊不知,他们为孩子同时遮住的,更是头顶的那片蓝天和灿烂的阳光。
  走进今天的特教校园,路面干净,校舍整齐排列,路中间的松柏青翠而苍劲,显示着勃勃生机。
  在同一片蓝天下,阳光同样照射到了这里,但愿这些受伤的花朵,都能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在社会、学校、家长的浇灌下,即使不能开得多艳丽,也终绽放出自己独特的色彩。

  [1] 蒙台梭利,全名玛丽亚·蒙台梭利(1870—1952),意大利幼儿教育学家,蒙台梭利教育法的创始人。

(责任编辑: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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