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风停止了舞蹈,树叶不再摇曳,远山凝固在目光之外。屋里的绿萝爬满书柜,展开自由的叶片,曲里拐弯地沿着目的地蜿蜒……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我格外想念故乡——坝上沽源。
桌子上,那只透明的玻璃杯中,漂浮着来自故乡的花朵——金莲花。金莲花,橘黄色,纯净的色彩、柔情的花瓣,多像梦中的月亮。杯中是妹妹亲手采集的金莲花茶。2017 年,金莲花盛开的时候,妹妹带我去了县城南面的五花草甸,大片大片的金莲花正在迎着阳光怒放。微风吹拂在脸颊上,花香漫过来,微笑也染上了花的味道。湛蓝的天空下,那些怒放的金莲花,婀娜多姿,妩媚多情。是的,多情。因为我看见金莲花的花瓣正娇羞地望着妹妹月牙一样的眼睛。那些花瓣羞答答的,随着微风缓缓盛开……
喜欢摄影的妹妹端着相机取景。她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忙得忘记了我的存在。这时候,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我扭头,七八个打扮时尚的中年妇女正嘻嘻哈哈地站在金莲花旁边拍照。其中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大声说:“嗨,这些年咱们沽源变化可真大呀。你们看,路宽了,以前的东西大街一条土路,现在都发展到六纵七横交错了;以前咱们青年湖东平房处早已被高层楼房、花园式住宅小区取代了;现在无论县城还是乡下,到处都是花卉和各种树木;县城还开通了好几路公交汽车呢……”另一个胖胖的女人接过话,说:“是啊,咱家乡越来越好看了,闪电河、天鹅湖、五花草甸、金莲山庄、草原湖等好多地方在京津冀蒙等地都很出名,尤其是夏天,很多外地人来咱这里避暑、度假。咱家乡空气新鲜、风光秀丽、美食独特、交通方便,多好呀!明天我开车带你们去白河源逛逛,后天去老掌沟逛逛……”
我忍不住环视五花草甸周围:赤宝公路上,汽车穿梭不息;野马庄园度假村上空,白云朵朵,鸟儿们欢快地穿越。想起前几天妹妹陪我去过的地方,忍不住感慨万千。记忆中的湖西林荫小路、平定堡街道、青年湖桥头,现如今都变了,变得宽阔、壮观、现代,唯一不变的是我对家乡的爱,对亲人、同学的惦念……抬眼望去,风光旖旎的小城,如鲜花般的艳丽。县城街道两旁,特色饭馆紧挨着,窗玻璃亮瓦瓦的,如同一面面镜子,折射出沽源人的幸福生活。
“姐,快看,我拍的。”妹妹忽然跑过来。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妹妹拍得真好!她不仅拍到了金莲花最美的瞬间,而且拍了天空、白云、绿草、游人、汽车……她用独特的视觉捕捉到故乡永恒的美……我激动地看着、看着,突然看见一张亲切的脸庞,尽管妹妹拍摄的画面中人很多,但是我还是认出了她,此刻她正给旅游观光的人解说……一刹那,储存在脑海中的旧时光重新闪现:春天我和她手拉手穿过青年湖大桥走在通往四中的路上,路过旧百货、电影院、东广场,路过那个一年四季在工业街口摆瓜子摊的老大娘的身旁——在每一场电影上映前,我们都要让她称两毛钱的瓜子,不介意她终日被坝上日光晒得黑黑的手掌,更不介意她用废旧报纸折起来的盛放瓜子的简易包装袋。其实故乡一切的一切,曾经的,土土的回忆似乎都那样清晰,那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老建筑都镌刻着时光的温度、青春的印痕。夏天我和她去河边写生,画清澈的湖水、打鱼的村民、洗衣服的妇女、荡漾的波纹、湖岸上的绿树,还有那座陪伴我度过美好时光的倒映在青年湖中的大桥。秋天我和她画橘红的杨树叶、银白色的树干、飞翔的鸥鸟、紫色的土豆、彩色的田野、一嘟噜一嘟噜的小红果,还有弯腰收割莜麦的人们。冬天我和她相互搀扶着走在冰面上,光滑的冰面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图案,那是大自然的纹样,有圆形的、椭圆的、四方形的,我和她穿着棉袄棉裤、围着头巾、戴着棉手套,边走边说话,说的都是少女之间的悄悄话,谈论最多的是怎样努力画画,盼望能考上省级美校或者美院。好多次我送她回家,因为说得没完没了,到了她家门口,话还没说完。于是她再送我回家,我俩又返回冰面上, 继续畅谈美好的未来。冰面薄薄的积雪之上,留下我和她的深深浅浅的脚印,一串串。她叫梅,我的同学。梅长得漂亮,在美术小组的时候,经常给我们做模特,她善良、温柔、真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多少年来, 这份友情一直镌刻在我的心海深处。
我抬起头望远处,寻找着梅的身影。
“姐,你别望了,她们已经去天鹅湖那边了。天鹅湖每年这个季节, 外地来旅游的人很多,她们旅游服务人员忙不过来。”
我叹息一声。老同学虽然许多年没见,但是心中的情谊一直深藏着。我想念她。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格外想念我们一起度过的纯真时光……
“姐,你看那边,又在盖楼房呢,是去年东围子棚户区改造的回迁楼, 价格实惠,百姓都很满意呢。”小妹的指引唤回了我对梅的回忆。是啊, 从离开校园考入美术院校那天起一晃三十年了,眼前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我儿时对县城的记忆。那个紧张复习备战中考的夏季,晚自习后,几个要好的同学相随才敢走过长达五六里的昏黄主街道,而青年湖岸边的羊肠小路则是杂草丛生,垃圾遍地。今天不是小妹带着我转转,真不知,仅仅一个环湖绿化美化工程就达到了让人不可想象的程度。滨湖公园木质长廊与碧绿的湖水缠绕连绵恍若走入了苏堤画卷,湖两侧的御水花园、丽湖豪苑住宅小区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中,如同把我们带入了海港城市。
我和妹妹的缘分来自共同的爱好,她像我的亲妹妹一样亲。每当我想到故乡时,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身材苗条、文静俊美、气质优雅、诗情画意的女子。那年,身边编辑推荐她的作品,让我看她的博客。当我打开她的博客时,瞬间就被那些美妙的文字吸引。她的诗,意境优美、空灵内敛、意象丰富;散文,语言凝练、思路开阔、题材丰富;摄影,构图精巧、色调柔和、独具创新,她用敏锐的目光发现了万物之美。从那天开始,我喜欢上她的作品,后来的交往之中,渐渐加深了印象和感情,她温柔可爱、善良懂事, 跟她在一起放松、踏实,这些年,我们成为亲人。那年我崴脚了不能外出, 炎炎夏季,我在屋里闷着。老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些日子,我度日如年。是她,我的妹妹,每隔几天,发信息询问情况,并且给我发来家乡的图片:闪电河、金莲花、天鹅湖、胡麻开花、葵花的微笑,无数张图片温暖着我。在妹妹的惦念之中,我度过了漫长的一百天,不仅完成了五个短篇的创作,而且在她的摄影中看到了三十年来家乡方方面面的变化。
是啊,故乡在变,而且变得让我几乎跟不上她的步伐,她从80年代初在外乡人眼中灰头土脸的一个小镇变成今天京津冀蒙等周边大城市旅游休闲人士的首选;从只知“面朝黄土背朝天”耕作到打开大门迎接八方来客;从信息闭塞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安小乐到把自家产的土豆、豆角、圆白菜,通过网络热销全国……是啊,我的故乡变得光彩亮丽,变得目不暇接,但不变的是浓浓的乡亲,质朴的乡音,是四十年依旧如初的真挚与友爱,一如我与梅,与妹妹之间的情谊。
这些年,每当夏季来临,妹妹就让我回家乡看看,有时候我忙走不开,她就发来拍摄的图片。认识了妹妹之后,我的心距离家乡更近了。对故乡的牵挂之中,妹妹就像是我的心上人,妹妹的善良和梅相似,她那双月牙一样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满含深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坝上,金莲花盛开的地方,是我的故乡,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是我永远的家。我的亲人生活在那里,他们朴实、憨厚、善良,他们爱着家乡的土地、河流、村庄,爱着那些陪伴生命的每个日子,爱着故乡的山水。他们守护着金莲花,也守护着善良如初的金子般的品行。他们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把金莲花产业做强做大。今天金莲花已成为全国知名品牌。她的婀娜与质朴,她的孤傲与清爽已成为沽源的象征。在央视舞台的聚光灯下,她绽放得高贵而冷艳,每一根花蕊都折射出故乡人执着有为、奋发向上的开拓精神。而她的内在美,在炎炎夏日,驱走了多少人心中的渴烦与劳碌。而最为美丽的还是故乡,是我日思夜想的若金莲花般至真至善而又美丽大方的亲人们。
那浮于我杯中的金莲花,每一朵都映现着家乡的美丽风光和亲人的笑脸。那宽阔的街道、林立的高楼、茂密的树木、整洁的环境无不彰显着她作为现代化城市的身份!
金莲花,故乡的花,盛开在心灵深处,盛开在此去经年的记忆中。
故乡情不老,金莲花常艳……
|
(责任编辑:红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