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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记忆(2)
时间:2017-11-04   作者:张沫末   来源:沽源网   点击:

  冬天,老树落光叶子的时候,队房子的大炕上总是挤满6、7小脑袋。六七十年代是中国人口暴涨时期,尤其在农村,一家有五六个孩子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条件稍微好点的家庭可以给孩子们提供足够的棉被、棉衣及休息场所。而许多困难家庭的孩子就因为没地方睡,把老树下的队房子当成了冬天最温暖的家。因为那时正处于大集体,队房子的大锅要负责烧热喂养全队几头猪所用的泔水。一天烧热两顿猪食,你可想而知,队房子的大炕上的温度了。而那种温度正好给穷苦的孩子们提供了免费的温床。队房子也是传达上级指示的场所,学习最高指示、最新指示时,屋里挤满了人,就在那呛人的旱烟味、臭脚丫子味、屁味的混合气体中,报纸在老队长手里抖了抖,于是大家消停了。老队长念到“资本主义的倾向”时,年轻人会不屑的撇撇嘴,因为老队长又把“倾向”念成了“肯向”。
  春天的老树下,各种能工巧匠轮番上阵,农民们似乎都变成了匠人。会点石匠手艺的人拿起锤子錾子把一块块石头凿出一个个溜圆的石头滚蛋子,装在一个木框里,就可以让牛拉着走在犁杖后边打滚子,把播下的种子盖在泥土下边,等待发芽生根。会点木匠手艺的人,因手艺好赖自动有了合理分工,笨手笨脚的拉锯破开木头,稍好一点的使锛子斧子砍砍劈劈,再好一点的会手持墨斗做着划线设计工作。就是这样一些木匠,造出了一架架犁杖,一辆辆牛车马车。造好的车辆就支在老榆树上,一辆落着一辆,一直排出十几米远,桦木的气味在树下弥漫着。生产队需要的皮绳麻绳多是自己生产。大二号皮匠的手艺,流传开来。按照皮匠的办法把牛皮熟了,拉成细细的皮筋子,把纺车架起来,把几股皮筋子合成一根细绳,再把几根细绳合成一根粗绳,人们把这样的粗绳叫做大绳。做好的大绳,非常结实,拉地打场套车都靠它。做麻绳的程序比较麻烦,收割好的麻杆,先浸入水坑里沤了,捞出凉干一段时日,年老的妇女们用手把麻皮子从麻杆上一一剥下来,再搓成细麻绳。用纺车把细绳合成粗绳就大功告成了。年轻女人们围着一个个大笸箩选种,莜麦、小麦、豆类一颗颗从妇女们的手里倒到笸箩旁边的口袋里。她们蹲在笸箩四周,脑袋上围着各色头巾。远远望去,像老树下垂的枝桠上盛开的花朵。而她们手里选中的也不只是一粒豆子或一粒麦子。而是绿油油的豆田,满目金黄的麦浪,馒头的香气,豆包的甜味在许多人的心里悄悄溢出,又悄然传递。她们在此时会自然而然地谈到今年的雨水,期盼着庄稼长得茁壮。而老榆树的每一根触须都深深记下了她们的希望。
  孩子们这个时候也是最快乐的。女孩子们在树下玩跳方格子游戏,男孩子们在老树纵横交错的枝桠间瞄准一只麻雀,拉开弹弓,手松开的瞬间,一颗石子快速向麻雀飞去。麻雀总是很机警的及时飞到更高处的树枝上,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夏天来了,老榆树张开浓绿的枝叶将树下的队房子整个收拢到它的浓荫里。这个时候来树下的多是年老体弱的女人。她们因为不能参加队里的劳动。在树荫下哄孩子、纳鞋底儿、修补漏洞百出的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光阴就这样从她们的手心里穿过。
  而那些淘气的孩子也会在暑期悄悄爬到老榆树的臂弯里纳凉,把老树的枝弯当作了他们休憩的小床。
  秋天一到,老榆树渐渐变得面色凝重。叶子跟着一场场秋风变硬、变黄。当白雪将大二号彻底覆盖时,老树下的队房子里又重新传出风箱“呼达呼达”不紧不慢的抽动声。大二号的孩子们又在那盘大炕上拉开了迎接旧历新年的序幕。
  二百多年岁月弹指一挥间。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这棵树不仅是大二号人四季活动的必然场所,更是一种神奇的化身。平时村里谁家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来老榆树下念叨念叨,说些祈福的话。然后在树上系上红布条,小病就去了。产妇没有奶水,拿一些供品放在树下供奉,便会有奶水涌出。这样神奇的的事,尽管你不信我也不信,但是在任家,在整个大二号村却是一种和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的事情。这棵树是所有村民眼里的神树。它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鬓发苍苍地立在任家老屋前。它和矗立在大二号村头的关帝庙、龙王庙、九圣庙(也叫奶奶庙)一起守护着全村的团结祥和,也庇佑着整个村落的安宁发展。
  最后一次去大二号正值严冬。落光叶子的老榆树更显得严峻而威武。没有了夏日浓密的绿叶。根根枝桠或低垂或张扬无不显示着一种岁月的悠远和深重。队房子所在之地已是一片废墟。站在那些倾塌的土坯上,我们似乎听到那些孩子们的笑声和嬉闹声。虽然一切已远,当年在队房子里玩耍的的孩子们也都是知天命的岁数了。但是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大二号人对老树的情感不会改变,无论身在何方,对老树的怀念不会少减。
  期盼,即使再过二百年,这棵老树依然挺立,依然茂盛。
  祝福你,大二号的老树,祝福你,美丽而温馨的大二号村落。

(责任编辑: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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