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村庄,没有市井喧嚣,没有霓虹灯闪烁,却承载着祖辈上百年的沧桑与磨难。这个小村庄就是我的家—位于沽源县黄盖淖镇东南的大井沟村。
对她的思念和留恋不仅仅是她在县十三五时期易地搬迁规划中被定为搬迁村即将消失,更多的是过去几十年亲身经历过的浓浓时光。
大井沟村的地形是西高东低,所以代表村子权威的建筑便建在村子西边,占据村子的制高点。谁家的媳妇起得早,谁家的孩子勤奋好学在这里尽收眼底。
大队部,供销社,发电厂,铁匠铺井然有序的挨着,学校则在它们的最下边。
七八十年代村子的晚上,昏暗的煤油灯映衬着母亲散工后做饭的忙碌身影和我们姊妹三人嬉戏打闹的无忧无虑的情景。
有一天,村子的夜晚忽然亮了起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是村子里的发电厂发挥了作用,这就是只有在大城市人家才能有的电灯吧!我不懂也不去研究,只有和俩妹妹在炕上兴奋的打滚打闹。一天晚上我们姊妹三个在电灯下做作业母亲则在我们后边纳鞋底,大队书记带着村长进来了,因为他们站在制高点上看见我们家的灯光亮了许多。由于电是村里自己发的不收电费,每户只能用一个十五瓦的灯泡,所以看见谁家的灯泡比别人家的亮,书记就会亲临视察。记得娘说了一簸箕的好话,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用大功率的灯泡了,他们才肯离去。娘是担心我们几个孩子做作业光线差所以才换了一个二十五瓦的灯泡。这样的光明持续了没多久就恢复了当初的状态,直到一九八七年冬天国家才给我们这些小村子通了电。那一年我才正式穿上了娘给买的第一件衣服,以前穿的都是大人们的旧衣服翻一下面改过的。鞋子也是娘用麻绳纳的鞋底做成的,我们三个都是女孩子,衣服鞋子不怎么费。娘年轻的时候手是那么的巧,给别人做衣服不用尺子量,看一眼眼前的人就会把衣服做的比有名裁缝合身,于是,二大娘家的几个孩子的衣服都是娘没明没黑地做的,好几个年头,时近年关了娘还在灯下为他们大年初一能穿上新衣而熬夜加班。
从学校放学出来,有时可以不回家,看见铁匠铺门口不远处有几个男人围在一起,便跑过去凑个热闹,只见他们把一匹马推在龙门架子里,缰绳也挽的紧紧的,把马的四条腿轮流抬起来用铁丁在马蹄子上钉,旁边的人们会告诉我这是在给马打掌了,那时候的马是用来拉车的,走的路长了会磨损蹄子的,给它打掌是为了保护马的蹄子的。
大队部紧挨着的是供销社,里面货架上的货物整齐有序的排列着,副食、日用百货、文具用品应有尽有。我最感兴趣的就是有着十二个月日历的12张极为精美的娃娃挂历,五毛二一本,那时的五毛二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得大人劳动几天才能换来的,我一次又一次的放学不回家趴在栏柜上看了又看舍不得松手,等我凑齐了钱去买的时候正碰上供销社点货,我哭着回家。第二天,我的那五毛钱被父亲拿去买了一包官厅烟,二毛八,等我再凑齐了钱去买时早就没有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任何明星的画报画册都比不了我记忆中那12个不同的娃娃挂历让我难忘,到现在我还记得几幅呢!
春天,每个生产队都要种山药,妇女们坐在饲养房院子里的空地上把山药切成三角块状,如果山药有坏了的地方,巧手的女人们就会把它切下来堆放在一起。饲养员就把这些坏了的山药瓣焖熟了喂牲口,可当这些坏了的山药熟了以后,锅口上扒了一圈人,都在坏的山药边缘扒一些好的山药津津有味的吃着。我垫着脚往锅里看,不知道是谁给了我一块,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扒开一块紧挨着坏山药的一块没坏的山药放进嘴里,嘿,比我在家里吃的好山药香多了,还甜甜的,那味道现在还尘封在我的记忆里。
夏天是美好的,那个时候的夏天昼夜的温差似乎没有现在这么明显,母亲早早起来就把窗户打开了,一个美妙的声音从窗户钻进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这是一代著名播音员夏青的声音。是屋檐下安着的小喇叭里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伴随了我很久,却不清楚一个小喇叭怎么会发出这么雄厚清凉的声音。
小六子跟我是邻居,那天我们俩商量好准备去南沟的山上拔花和釆羊蹄蹄(一种能吃植物),从村子到南沟的大山就凭我们两个小丫头最少也得走上个把小时,当我们上了山的时候都快中午了,骄阳似火,真是热坏我俩。可漫山遍野的山丹丹花让我们俩顾不上休息便开始行动起来,不大功夫,我们俩每人便拔了一大捆山丹花而且每人的衣服兜里鼓鼓囊囊装满了羊蹄蹄。这时候山里一个人也没有了,静的让人害怕,当时我俩只有七八岁,却也懂得害怕了。我们俩满载而归至村口时只见北边的天空开始打闪响雷了,我正好看见爷爷骑着毛驴,小六子她大哥推着自行车来找我们了,我们并不知道大人们在村子里找我们俩已经快翻了天。我们俩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
秋天最忙了,这个季节,像我们七八岁的孩子放了学都要帮大人干活的,村子北边的土地最肥沃了,所以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菜园子在北边的地里,我们家是第五生产队,那年我爷爷是负责管理菜园子的,瓜,菜,萝卜大丰收,那瓜足有脸盆那么大,为了庆祝大丰收,几个女人在下夜房里熬了一大锅瓜和菜,虽然没有肉在里边,那可是真正的无公害蔬菜啊!没有筷子,人们撇根树枝一分为二便成了筷子,爷爷给我也做了一双,那瓜的香甜现在怎么也体会不到。那胡萝卜长得足有水杯那么粗,七哥用刀子把萝卜的尖端去掉再把中间挖空,再找三个点用细绳挽上当打水桶,一桶又一桶甘甜纯净的水既消暑又解渴,什么农夫山泉、百岁山呀都比不上我们生产队菜园子那口井的水。
那时候的冬天好像很漫长,也很冷,几场大雪之后山路便不通了,也不知道牲口是怎样过冬的,进出村子也只有步行了,冬天可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天下了,坐着一个冰车从山顶一直滑到了山下,在娘的呼唤声中才恋恋不舍的打道回府。
今年易地扶贫搬迁村的大井沟村即将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大井沟新村就建在镇政府东边,我的父老乡亲这辈子几乎没有人住过这么好的新房子。是啊!即便是不愿离开“革命根据地”,可他们含辛茹苦大半辈子也该到了享福的时候了。
瓦蓝的天空下凝着大簇大簇变换着的白云团,携着芳草气息的和风轻抚着碧油油的麦田与孩子稚气的笑脸;夜空一抹的无垠与深邃,缀着点点闪闪的星星,挂着一钩弯月,静谧安详。每每想起家乡的种种画面,心中无不泛起涟漪。家乡,凝结着我们深深的回忆,我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成长。当我们疲惫了,失落了,总会从记忆中,从记忆中的家乡寻找心灵的安慰,因为那里始终是我们的根。
慢慢的,我们长大了,走出了村子,走向了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但是我们都不失乡愁。
我们的家乡,愁之所在、心之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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