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尖山和察汗脑包是高山堡乡境内主要的两座山。中东部的高个尖山位于高山堡乡政府驻地南缘,西部的察汗脑包被大脑包村、西壕堑村、胜利村围绕。两山相距11公里,中间隔着高低不一的山丘遥相对望。当地人习惯把察汗脑包叫做脑包山,其主峰栽杆山海拔1578米,高个尖山比脑包山略矮些。 在两座山之间,有红石头山、大南山、小圆山、万岁山依次排开。山名大多是老一辈依据其形状和山表特点命名,口口相传,延续了下来。唯有万岁山是后来命名的。1976年春天,西壕堑的社员和当时队办初中的学生们在山上用镐头和铁锹庄重地刻下了五个字:毛主席万岁,人们就习惯称它为万岁山。1976年和1977年,从西壕堑去胜利村的路上,能清楚地看到“毛主席万岁”这几个字。现在,昔年的字痕已经不在,刻过字的地方草的长势和附近山体完全一样,但万岁山的称谓却留了下来。这几座山上都有野生杏树、野韭菜、山丹花。盛夏季节有白粉色的干枝梅零星地点缀在石崖间。山上的野生杏树林是七、八十年代各村孩子们“高档零食”的首选目标,因而也成为邻村的孩子们争夺杏树林地盘打架的诱因。不过山杏悉数摘掉之后,又会和气一团,完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式。成年后在田间地头偶然碰面,忆起幼时因争夺山杏树领地有过的摩擦,彼此相对嘿嘿一乐…… 大南山下有宽阔的道路从沟谷里伸出,与东西走向的乡村公路十字交叉。这条路是山上积雪融化和山雨外流的主要渠道,也是各村进山放牧牛羊的必经之路,所以也被村民称作牛羊路。山谷里不种庄稼,大半年时间里只有羊倌、牛倌与坡上的百灵、山雀一起放歌。再有就是盛夏时节摘杏的孩子们和祭祖节日里进山祭奠的村民。山梁上向阳的位置是各村先去之人的长眠之所,山与村之间隔着五里之遥的牛羊路和空阔的草滩,生与死似乎只在放眼间。那一处貌似高高的山头,在梦里一步就可以跨过去的。许多安睡在那里的人,多数经过了坎坷的一生、贫穷的一生、苦难的一生。发小的父亲、幼时的玩伴、我熟悉的邻居们,许多在盛年甚至是幼年,因患了极普通的伤寒感冒或痢疾无钱及时医治,贻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过早地被时间移进了大南山的坟茔里。高个尖山和脑包山的阳坡同样也成为附近村落过世之人的最后落脚点。每个人都摆脱不了走进山谷的宿命,俗世之外,唯有真爱与山石、日月永存于天地之间。 脑包山下住着送福的金马驹的传说,在察汗脑包周边村落里流传了多年。每年的农历五月十三,距离脑包山几十里的内蒙古草原的五星、哈萨图等地的牧民都会来此祭敖包,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其实,无论是金马驹的传说还是牧民祭敖包的习俗,都是历经苦难的百姓对未来美好希翼的一种寄托。 分立于这一列山梁两端的高个尖山与察汗脑包,恰如天平的两个托盘。因西侧的察汗脑包略高一些,其周边村落的水源、土壤、植被等生态条件比高个尖山周围的村落相对较差。这种差异也表现在山梁南北村庄的建村时间上。山南的范经理、赵小铺等村建村时间要比山北的高山堡、天兴元、西壕堑、大脑包等村约早二三十年。究其原因,一是因为这道山梁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自西伯利亚高原南下的冬季风;二是因为发源于沽源南部的葫芦河从大西洼和盐淖附近流过。这条河在古时候水量丰沛,在水流长期的浸润之下,附近土地相对湿润肥沃。地理条件的优越性使得山西和张家口坝下等地的旅蒙商人,在清朝中后期与蒙古人做生意的过程中,将目光锁定于葫芦河畔与高个尖山南之间的缓冲地带。山北的几个村落基本都是出现于民国初年,先民们在脑包山与高个尖山北麓、因雪水融化和夏季降水补给而形成的季节淖边择高地而居。山北村落紧接锡林郭勒大草原,土地和草场有着与山南不同的开阔,适合养殖和放牧。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也是内蒙古牧民夏季来坐场的最近牧场之一。 在解放战争时期,高个尖山和察汗脑包是我党的战略要地之一。1947年7月,国民党骑兵14纵队从宝昌返回承德,察北分区得到情报后,派骑兵一、二、三团和蒙古骑兵四师在高个尖山下设伏。26日,两千多敌军进入伏击圈,激战一个多小时,歼敌800余人,敌中校团长邓树珊被活捉,缴获机枪11挺,步枪496支,战马200匹,电台1部,汽车3辆,这就是著名的高山堡战斗。 解放前,这道山梁两侧也是匪患多生之地,当地俗称的大帮二棒手常常侵扰百姓。记得幼时听村里老人讲,有一次土匪入村抢劫,提前得到风声的村民将值钱的物件以及漂亮的姑娘藏入炕洞子或山药窖里。恰巧有个姑娘因为肚子不舒服,在炕洞子里忍不住放了个屁,被站在房顶搜寻村人藏匿迹象的大帮听到,抓住当了压寨夫人。1949年前后,郎宝信政委率领的我党骑兵部队多次以高个尖山和察汗脑包为依托进行剿匪活动,直至彻底剿灭了以杨锡壶为首的土匪武装。 高山堡乡的10个行政村(包括32个自然村)除了南部的盐淖村、大西洼村和北部的北滩村距离这一线山梁稍远一些外,其余的7个行政村(21个自然村)都散落分布在山梁的四周。这些山梁手挽手地给这些村落搭起一条崎岖的纽带。 在交通不畅通的年代,因为山梁的阻塞,高山堡乡南部的大西洼、盐淖、前山和胜利等几个村的乡亲们去山北的乡政府所在地购物、卖粮、就医以及孩子们到乡中学上学,多是赶牛车或步行。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虽然自行车比较普及,但也只能是上坡推着,下坡平缓路段骑行一段。晴天尘土飞扬,阴雨或冬雪时节几乎寸步难行。因为骑车技术不娴熟,好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孩子下坡时都摔伤过膝盖、胳膊等部位,惨痛的记忆至今犹存。现在有了“村村通”公路,村民们通过种植蔬菜多数腰包鼓了起来,购买私家车的农户日益增多。驱车行驶于山梁水泥路上,目之所及,一派“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的田园风情。夏秋季节,山梁两侧的蔬菜田、油菜田、土豆田魔幻般地次第变换着颜色;冬季,坡上的村庄在高远清澈的蓝天背景下枕着山梁悠然地吐着炊烟。 今年夏季去察汗脑包南面的胜利村慰问贫困家庭,是我从离开高山堡中学近三十年后,第一次乘车从这一带山梁上驶过。汽车沿着山梁脚下的水泥路行驶,路两侧的油菜花正肆意地金黄着。这也是我第一次从南面眺望察汗脑包黢黑的剪影,小时候在家门口看了好多年的圆秃秃的脑包山,从南侧看过去竟然觉得高大了许多,好似一个幼年的孩子突然长成了男子汉的模样。其实,脑包山南侧的山峰一直就是这般巍峨的姿势,只是在那些“从前慢”的年月里,在多次乘着牛车翻过山梁去白土窑乡杨家营村的姨妈家做客的时候,还不懂“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深远寓意。夹在脑包山与高个尖山中间的大南山,更是古朴与现代文明交织。太阳能光伏电板熠熠生辉,浓郁、密集的杨树林比三十年前明显茂密挺拔了许多。面庞黝黑的大南山像洞悉沧桑岁月的老者,慈祥地俯视着山梁两侧的村落与菜田。 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为了解决村办卫生院的药材原料问题,曾在山北的平缓地带种植过黄芪。大集体的管理粗放,以至于一直是草盛黄芪稀。1982年土地承包到户,种植黄芪的土地又按原来生产队的隶属关系划归给了河包沟自然村。秋季里割地趟草而过时,脚下偶尔还会发出黄芪豆荚哔哔啵啵的声响。紧挨着黄芪地的是一块苜蓿地,是大集体时代为了养兔子开垦荒山种植的。包产到户后,兔子被分给了农户,苜蓿地却闲置了下来。此后多年,紫色的苜蓿花每到秋季一洼一洼烂漫着,成为山梁上氤氲着的紫色霞衣。 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高山堡乡响应上级号召,在高个尖山与察汗脑包之间的山梁南北坡树木稀少的地方陆续开展植树造林工程。30年过去了,这些树木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那些发起并参与植树活动的先行者多数已远走他乡,有的已不健在,而片片树林成为了几十个村落的荫蔽。许多故事或事物也将慢慢变成这一列山梁上的一株株植物,成为山里亘古不变的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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