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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坝上,天寒地冻,没有农活可干的人们也懒懒地不愿早早起床,八、九点钟了还倦缩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以此抵御屋子里劈头盖脸冷飕飕的寒气。翠花做了媳妇之后,只享受了四天睡懒觉的清福,从文军出事瘫痪之后,她每天都早早起来,像照顾小孩一样清理文军身上的屎尿,然后开窗透风,再将30米长、20米宽,600平方米诺大的院落打扫得整整齐齐,最后再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自从抓回小猪后,翠花起得更早了,冬天的人们习惯吃两顿饭,可翠花每天给小猪们喂三顿食,每天早上要将水烧开,把麦渣面、胡麻渣面和提前焖好的山药攥碎,和成糊状,再一盆子一盆子端给那五个小猪,把几个小猪崽吃得肉乎乎的,毛颜黑亮黑亮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长了足有几十斤。
文军自从坐上轮椅,给翠花省了好多的心,也省了好多的事。聪明好动的文军将自家椅子上面的小木板用钳子一块一块地取下,椅子下面放上一个大大的空油漆桶。文军两手用力能很轻松地从轮椅上挪到椅子上,再慢慢地将裤子褪下,就顺利完成了大小便,最后再坐回轮椅,自行将粪便倒到自家的粪坑上。
今天和往常一样,翠花手扶着猪圈墙,照看着小猪们吃食。冷不丁一句“翠花呀,又看你的小猪呢!”的声音将翠花从静心凝思中拽了出来,翠花一扭脸笑喜喜地说道:”是婶子呀,您今天怎么起地这么早!”“招人烦”边走边说地来到翠花的身边,两手扶着墙,眼瞅着猪圈里面,嘴上说道:“长这么快,都成了克郎猪了”,“你们家的猪食这么稠,不怨长这么快呢!”“哟!你们家的猪圈还蒙着塑料布呢!”“呀!你们家猪圈里的水都不冻冰,我们家里的水缸还结冰呢!”“招人烦”连三赶四,一惊一咋地裂着大嘴像小鞭炮似地连问带说,翠花是一边笑一边“嗯”。“招人烦”凑近翠花低声地说道:“你知道吗,西村的阿美嫁给盐淖村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并没有让翠花感到惊讶,因为这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情。可让翠花百思不得其解,稀奇的是,阿美和秀枝一样,为什么都嫁给了盐淖村。
盐淖村虽离东营村仅仅五华里,但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如同隔世的村,如同隔世的人。东营村的人们出一天工分红是一元六角多钱,而盐淖村不足一角钱,人们辛辛苦苦受了一年,刨去口粮款还要倒贴生产队的。盐淖村的北面和东面是一望无际的草滩,葫芦河水从这大滩由南向北穿过,在锡盟的蓝旗境内转一个弯,再由北向南进入北京的密云水库。这大大的草滩,北面连结锡林郭勒盟的西乌旗、东乌旗,南面直通北京的昌平。在没有火车、汽车的年代,每到牛羊膘肥体壮的秋天,赶趟的人们就将那牛羊一群一群地从外蒙的边缘旗几千里地一直赶到北京的郊县,将那鲜美的牛羊肉送到北京人的餐桌上,甚至通过京广铁路再运到更远的地方。然而,在以粮为纲的年代,这长长的、宽宽的、绿绿的大草原并没有给盐淖村的人们带来钱财。盐淖村的人们也随开荒抢地的当地人和外地人一样,将草滩一犁一犁、一亩一亩的翻成耕地。但因碱性太大,翻开的草地不长庄稼,而是长满了“大头蒿”、“猪爬爬草”,播下的种子不要说打粮了,往往连籽种都收不回来。盐淖村的穷、盐淖村的光棍多是远近闻名的。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甚至更大年龄的男人娶不上老婆,成不了家,就是很自然的了。本村的姑娘更是不嫁本地人,这样就形成了恶性循环,阿美嫁到这里也就很自然的了。
翠花望着“招人烦”远去的背影,她的思绪陷入了久久的深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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