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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翠花从热被窝中悄无声息地钻出来,穿好衣服,轻轻地将文军的被子往紧掖了掖,轻脚慢步出了家门,将院里的麦渣装了一袋,急急忙忙地背上,就往碾房赶。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翠花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狗的吠叫声一声连着一声。翠花进了碾房,咚、咚的脚步声将房里的麻雀惊得到处乱飞,空无一人三间掏空的大碾房瘆人瘆人的。翠花一边往前挪步一边找摸炒锅,炒锅空空的,翠花将麦渣倒入炒锅中,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今天终于占住炒锅了”。翠花一袋一袋地、一趟一趟地从家里往碾房搬运麦渣,翠花爹也是从家里将已干透的青草蒿子、筛子、簸箕和笸箩往碾房一趟一趟的送。翠花爹将提过来的马灯点亮,翠花坐到地上,将青草蒿子塞到大大的深深的灶火中,翠花从她爹手中要过火柴,滋的一声,红红的火苗伴着吱吱的声响越烧越旺,翠花爹用那炒笆一前一后推翻着锅中的麦渣。起初的麦渣冒着腾腾的热气,随着炒锅温度的上升,翠花爹生怕麦渣糊了,炒笆前后推翻的速度越来越快,翠花爹的哮喘毛病也不时地咳嗽几声。翠花心疼地说:“爹,让您受累了!”“你比爹更辛苦”,“我孝敬不上您,净给您潻麻烦”,“这麻烦都是爹造成的”。翠花赶忙说道:“爹不要老自责,文军要是注意点,哪会有这样的结果!”翠花爹一手推动炒笆一手不时抓一抓渐渐快要熟了的麦渣,并向翠花说道:“闺女,住住火”。翠花爹推动炒笆的速度更快了,翠花爹“好了”的话音刚落,就迅急地一手用炒笆、一手用条帚,将黄黄的、干干的麦渣推扫到凉晒槽子里。
张金老汉探头探脑进了碾房,疑惑的问道:“谁呀?起的这么早?”翠花边忙活边回答道:“张叔,我是翠花,您是不是也要推碾子?”张金说:“我想炒点莜麦”。翠花爹说:“那你赶快回去拿,我马上就炒完了”。张金边走边说:“谁来,你就说我已来过了”。翠花站起来,朝炒锅里瞅了一瞅,翠花爹边抓麦渣边说:“不用火了”。翠花拍拍身上的土,拿起簸箕开始翻凉槽子中的麦渣。翠花爹放下炒笆和条帚,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对闺女说:“农村的活,全凭这起五更睡半夜呢!你看,我们炒了这么多麦渣子,天还没亮呢”。翠花心疼地对她爹说:“爹,你快歇歇吧,我往袋子里装”,翠花爹说:“你撑住口袋,我给装”。爷俩将炒好的麦渣一袋一袋地装了起来,放到靠近碾子的墙边。翠花爹说:“翠花,你回吧,我去跟生产队长说一声,拉一匹马来推咱们的麦渣子”,翠花说:“那我回去倒腾倒腾院里的麦渣子”。
回到家的翠花将盖房和盖猪圈剩下的短椽子挑出二十多根,又在猪圈的西墙、东墙和北墙三面挖了好多类似于树坑大小的坑,将椽子一根一根地栽到了坑里,还将长一些的长椽子横的绑在立好的椽子上,上下两排,做成栅栏子似的,紧紧的、牢牢的。翠花又将生产队分给的胡麻柴贴在椽子的旁边,最后将麦渣、胡麻渣一筐一筐地运到这用椽子和猪圈墙做成的栅栏子里,上边还用胡麻柴盖住,既保存好了麦渣,又给猪圈挡了风、保了暖。
文军坐在轮椅上,从门中远远地望着翠花,脑中翻江倒海,肚里仿佛碰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眼中噙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文军哽咽着泪水喊道:“翠花,歇歇吧,回家喝口水”。翠花展了展腰,抹了把汗回应道:“干完了”,边说边往家里走。文军将拿毛巾的手高高举起,拭擦着翠花脸上的汗。翠花激动地两手捂在了文军的双脸上,说到:“没事,不累”。说着,拿起瓢就盛缸里的冷水。文军忙说道:“缸子里凉了开水!”翠花放下瓢,将一大缸子凉白开咕咕地灌进了肚里。翠花一边摸文军的头一边说:“你先呆着,我去碾房跟爹往回运麦渣子面”,说着就推着自行车出了街门。
翠花娘将热乎乎的炖大菜和暄腾腾的馒头端到翠花家时,翠花正拿着条帚在院中拍扫她爹身上的灰尘。爷俩洗了一把脸,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边,手拿着白白的馒头,露出了幸福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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