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沽源县城烈士陵园西北角院墙外,在高高的树葫下,茂密的萋萋芳草中,有几座高低大小不尽相同的坟丘,其中三座,就是在1970 年1 月30日自制遥控地雷爆炸事件中罹难的王庆啟、曹景仲、张文义三位同志的长眠之所。 1969年,正值文化大革命方兴未艾之际,出于“防修反修”的战略需要,全国到处都在“备战备荒”。就是在这种历史大背景下,当时的沽源县革命委员会和县人民武装部,于是年夏天向农机一厂下达了一项战备任务:要试制一批手榴弹、半自动步枪和用于反坦克的无线电遥控地雷。接受任务后,厂革委领导班子刘满金、尹义忠、王庆啟、李春录、周殿英、冀发亮、赵之举等人,迅即开会研究落实实施方案。几经斟酌,会议决定: 一、成立战备任务试制领导小组,组长由厂革委副主任王庆啟担任,组员有机工车间的周殿英、铸工车间的施宪廷、维修车间的冀发亮。领导小组具体筹划,实施战备武器的试制工作。 二、选调精兵强将,进行技术攻关。当时决定,由对武器颇有了解的复转军人、厂革委会副主任王庆啟同志挂帅,配备1968年来一厂下厂锻炼的清华大学毕业生曹景仲和1966年沽源一中高中毕业的青年焊工高克文为主力,另从铁业社借调来锻工师傅张文义,从邮电局借调来机务组组长王有荣,由他们组成试制小组,进行技术攻关。 三、选定工作场地。几次磋商,把试制小组的工作地点确定在县服务公司所建造的澡堂里。这澡堂共三间,座西面东,半截石砌虎皮墙,砖墙瓦顶。这在当时的沽源县城里,是为数不多的优质坚实的房屋。又因它座落在农机一厂外的西南角,离一厂仅数十步之遥,也便于工作往来。上述主要事项确定之后,战备武器的试制工作便在紧张的气氛中紧锣密鼓地进行。 试制武器,特别是试制象无线电遥控地雷这种当时较为先进的武器,需要有精良的设备,精湛的技艺。可是那时候农机一厂设备简陋,技术人才匮乏,平时只是修理一般的农机具,要试制先进武器,谈何容易,可是当时最时尚的一句口号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就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土法上马” 进行试制了。例如,搞遥控用的变阻器,没有合适材料,就买了两块银元替代;配制手榴弹导火索时,就把玻璃捣碎、研细,和琉璜搅和后配成;电雷管则是用普通手电筒的灯泡,引出两极线,装到接收器上。这种工作危险性很大,稍有疏忽,就会酿成事故。有一次曹景仲配制导火索,在研磨火药时起火,把他双眼薰伤,左眼几乎失明。尽管如此,试制小组的同志们,怀着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不畏艰险,满怀激情,兢兢业业,夜以继日地奋战着,苍天不负苦心人,经过近半年的努力奋战,遥控地雷、手榴弹等终于试制成功了。1969年秋天,他们在狼尾巴山上进行了现场试验,试验结果、效能基本理想,只是个别环节还有待改进。 俗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可倚。就在人们庆幸战备武器试制初步成功之际,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了。 那是在1970年1月30日的下午。正是农历已酉年的腊月廿三,春节即将来临之际。那时候, 一再号召“破四旧、立四新”, 过春节也要过“革命化春节”。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忙碌着准备过年。就在那天的下午4点10分左右,猛然从农机一厂附近传来几声“轰隆” “轰隆” 的爆炸声。在一厂上班的职工和附近的居民,都被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声惊呆了。当他们从惊恐中回味过来之后,都纷纷循声奔向爆炸地点,原来是搞战备武器场所的澡堂,发生了自制地雷的爆炸。只见那原本坚实的澡堂,已成一片废墟:四周墙壁已成断壁残垣, 其中前墙的部分砖石被炸飞至一厂院内;房顶全已坍塌,椽檩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屋瓦都成了瓦砾碎片。更令人惨不忍睹的是罹难者的尸体。据当时参与清理事故现场的周殿英同志讲:罹难者之一的王庆啟,被从南墙坍塌下来的水泥过梁砸死,死者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帽子被炸飞到一厂临街西机房二车间的房顶上,手腕上的手表也不知去向。另一罹难者曹景伸,死状更惨,他头颅被炸碎,脑浆迸出,面目已不可辩认。更为奇特的是,有一个钳工手锤被炸进左腿大腿跟下,直到医院整容时才取出。第三位罹难者张文义, 被炸得五脏俱空,左腿不知去向, 头部虽较全, 但眼睛珠没有了, 头发蓬松, 污垢满面。爆炸现场唯一幸存者高克文同志,则被埋在一个墙角落里,夹在两个檩条中间,浑身是土,昏迷不醒,据今尚健在的高克文同志自己讲:地雷爆炸时,他被炸昏死过去,经我县医院抢救廿多天后,才稍有神智。后转到张市附属医院治疗。据诊疗病历记载,他当时多处负伤,伤势严重:一是脑震荡,好长时间神智不清;二是左耳穿孔、流血,致使左耳重度耳聋;三是腰椎第三节间距拉大,腰部痛;四是面部大面积烧伤,右腿还烧了个血窟窿。这些伤病在张市附属医院治疗将近一个月,伤情得到基本控制后,才出院回县疗养。 这场爆炸事故造成的损失极大,工作场所被炸成废墟,人员三死一伤。这在我县确实是—个较大的伤亡事故。至于事故原因, 历来众说纷纭。这是因为当时当事者只有四个人, 其中三人当场罹难, 一人重伤昏迷,所以事故原因难以澄清。笔者前不久走访了这次事故的幸存者高克文同志,向他询问了事故发生时的一些情况。据高克文同志讲: “在试制自制遥控地雷时,曹景仲就住在工作场地澡堂里,当时我尚未结婚,在出事前不久,也搬去和曹同住。1970 年1 月30 日下午,我和曹景仲正在屋内闲谈,张文义拿着把菜刀来磨刃,准备过年用。三点多时,王庆啟副主任(当时人们都称他为王厂长) 走进屋来,说: ‘县里今天开全县民兵连长会,四点多散会后,要来看咱们搞的遥控地雷的现场表演。表演现场就在南村的菜地里。因为县里领导大部分都要来看,所以一定要事先准备好,千万不要现场丢丑’。王厂长说完后,当即指定曹景仲、张文义和我,共同组装四颗土地雷。这自制的土地雷在试制时,外壳是铸铁的,王厂长怕现场表演时伤着人,当即决定外壳改为报纸缠白麻, 内装棒形的硝铵炸药。王布置完后,我就去一厂办公室要了些旧报纸和白麻,回来后和王、曹、张共同缠外壳。这时,曹景仲提议说: ‘咱们把外壳多缠几层,表演时炸得会更响亮。’王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我们缠得比往常多了好几倍。缠好外壳后,王厂长提出,雷管到现场表演时再装,以避免意外,可曹、张和我三人,因为年轻没经验,对这种地雷的危险性懂得不多,再加上时值寒冬腊月,表演场地是冰天雪地,所以就向王请求,在澡堂里把雷管装好,以避免到现场冻手冻脚操作有误。王厂长原来不同意我们的请求,后经我们三人再三请求,王厂长才同意了。于是我们就在工作场地往地雷里装雷管。这时,我拿了一把元锉,送给张文义说: ‘你用这锉戳窟窿装雷管,装好后你先走一步,我们给炉子添一下火,以免表演完回来时咱们挨冻。’说完,我转身就往炉子跟前走, 刚走出没两步, 说时迟, 那时快,忽听轰隆一声响,我就被炸昏了,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高还心有余悸。稍微镇定后,高接着说: “我估计,出事原因就在那把元锉上,可能是张文义用元锉戳窟窿装雷管时,不慎碰炸了雷管,造成了爆炸事故。” 高克文同志是现场操作者,又是唯一的幸存者,笔者认为此说可信。这次爆炸事故中,有三位同志罹难,—位同志身负重伤。他们是:王庆啟,河北省保定市唐县人,1942 年参军,曾参加抗美援朝战争。 在部队屡立战功,多次受奖。64 年转业,转业前在部队任修械所长,18级。转业到沽源县农机一厂后,任副厂长,文革时一厂领导班子改组为厂革委会,他任副主任。该同志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参加革命多年,工作认真踏实,革命事业心很强。在一厂试制战备武器时,他任试制领导小组组长,经常亲临一线指导工作,并常常亲自动手操作。罹难时年45岁。曹景仲:上海市人,清华大学冶金系毕业。1968 年来沽源农机一厂,下厂锻炼,和他同来的还有李瑶、铁崇光、沈晓玲等人。来厂后,工作表现很好,深得厂里领导和职工的信赖和赞誉。在一厂试制战备武器时,破解了不少技术难题。罹难时年仅27岁。 张文义:沽源县人。是从铁业社借调来的锻工,罹难时年仅32岁。重伤者高克文,山西文水县人,1966年从沽源县一中高中毕业后来一厂学习焊工,在试制战备武器时,他也是一个主力。发生爆炸事故时,他负重伤,经多方诊疗后方才康复。那年他刚23岁。后来,他曾任农机一厂技术员,县粮油厂厂长等职。 “1·30”爆炸事故发生后,当时我县领导极为重视。在事故发生后,县革委和县人武部立即调集县中队和县驻军官兵,全体出动,赴事故现场处理各项善后事宜,罹难者出殡前,又在农机一厂院内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时任县革委常委的李清同志亲自主持大会。县革委、县人武部和有关组室领导都亲临大会,悼念罹难同志,并和遗体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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