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口外”与“口里”,泛指河北、山西等地以明长城关口(分“东口”与“西口”)为界,关口外边称口外,关口里边称口里。北方地区经久传唱的二人台《走西口》便是口里、口外不同生活的反映。“西口”狭义上指山西杀虎口,广义上还包括陕西府谷口、河北张家口、独石口等地。这些关口是晋北人、陕北人及河北人“走西口”的交会点。 历史上大规模移民口外主要有三次。第一次始于明初,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开始,至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结束,先后达十八次之多。当时先后数次从山西平阳、潞州、泽州和汾州等地,在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领取“凭照川资”后,向全国各地移民。“若问老家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现在很多人就是依据这些话去认祖归宗。元末历经二十余年战乱,朱元璋才统一天下,但江山已遍地疮痍,尤其是山东、河南和河北一带,为恢复生产、平衡人口、巩固统治,朱元璋采取了移民政策,按“四口之家留一、六口之家留二、八口之家留三”的政策迁移。明初经洪洞县大槐树下迁往各地移民多达百万人,时间之长、规模之大、影响之深,不仅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在世界移民史上也是罕见的,对当时明王朝及后来社会的发展,都产生了广泛深远的影响。当时地处边塞的大同、宣化、赤城和丰宁坝头一线早就无人居住,明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从山西平阳府六州二十八县、太原府五洲二十县、沁州辽州四县、汾阳府一州七县迁至宣府、万全左右卫、怀安五卫等地移民十万余人,他们扶老携幼,背箩筐,推小车,历经万水千山移民至此,从而奠定了张家口延坝一线人口分布的基础。明末清初时,蒙古族逐渐败落,东北女真和西北义军成为明朝心腹之患。此时沽源及其延坝地区尚无战争,民众开始上坝开垦土地,虽然规模并不大,人口也不算多,却奠定了以后几次向口外移民的基础。这些人成为最早的口外人,而他们居住之地则形成了不同的村落。 第二次是在清朝统一后。清康熙十四年(公元1675年),察哈尔部驻牧宣化、大同边外,沽源为正白、镶白旗群牧场。由于旗人日众,急需大量人丁耕牧,于是出现大量移民。此时移民多来自辽宁边外,他们就是沽源东部地区移民。康熙初年,“将张家口、山海关等处旷土,换拨各旗耕种”,但仅限旗人。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已有人在沽源南部坝缘一带垦建成村,如莲花滩、大营子和三棵树等地。随后,迫于生计的河北、山西一带贫苦农民不顾禁令,一批批流入察哈尔南部靠近长城一线垦田定居,历年不断,成为潮流,清政府只好默认。乾隆十八年(公元1753年),陕晋之地及张家口西南部灾荒频发,很多饥民向外逃荒至察哈尔招租之蒙地。早先落户坝下一带的先民迫于生计,也从坝下出口外,同时经商、逃荒、租地招垦者陆续到此。雍正初年招民垦种,授士兵以地,招佃种之。同时清廷正式准许察哈尔蒙地开垦旷土,口外始行招民垦殖。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设张家口理事厅,负责管理口外东西两翼察哈尔八旗地方事务。十年后,又陆续设置独石口理事厅、多伦诺尔理事厅,设置移民管辖机关。虽然垦殖面积已经扩大,但是范围仍然局限于坝缘一线南侧,东起沽源、赤城、崇礼交界地带,中部至张北台路沟南张家湾一线,西至尚义坝下原正黄旗官荒旷土。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直隶总督孙家淦巡视坝上后上奏:“凡坝内之田皆以招民耕种”,“开平红城之间(沽源一带)可耕之田不下数万顷”,建议“驻扎满兵,招民开垦”。但鉴于蒙旗之地自康熙以来历朝严禁,特别是私垦,乾隆未敢轻动,仍然坚持禁封政策,但事实上已难禁止。饥民迫于生计,蒙旗王公牧场台站贪得押荒银(开荒应交之银)与岁租,私自招垦牧地,蚕食官荒的情况仍在发展,并逐渐蔓延到坝上。大量土地的开垦和移民的出现,为口外人生存居住提供了条件,口外人的村落格局逐渐形成。 第三次大规模移民在清朝后期,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走西口”。清代是中国人口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清初通过康雍乾三世的休养发展,到乾隆年间全国人口突破了三亿。到清朝后期,人地矛盾尖锐,加上自然灾害频发,大量内地贫民迫于生活压力,“走西口”“闯关东”“蹚古道”“下南洋”“赴金山”,近代这五次移民大潮,都是以谋生为特点的非官方行为。 山西北部及张家口西南部土地贫瘠,自然灾害频繁,生存环境恶劣,迫使当地很多人到口外谋生。咸丰年间,山西及周边地区大旱,颗粒无收,没办法生存,大部分人选择走西口。清光绪三年至五年,山西等省大旱三年,出现被称为“丁戊奇荒”的近代最严重旱灾,这些自然灾害引起的人口流迁,以忻州、雁北等晋北地区最为突出,“走西口”成为人们普遍的无奈的选择。 从“走西口”的大致路线看,移民们从山西中部和北部出发,一条路是向西经杀虎口出关,进入内蒙古草原;一条路是向东过大同,经张家口、独石口出关进入坝上及内蒙古地区。张家口坝下的怀安、阳原、蔚县和宣化等地人,在这个过程中也汇入到了“走西口”的大潮中。 “走西口”是一部辛酸的移民史,也是一部艰苦奋斗的创业史,是清代以来成千上万晋、陕、冀等地百姓涌入归化城、土默特、察哈尔和鄂尔多斯等地谋生的过程。一批又一批移民背井离乡北上口外的内蒙古及河北北部地区,艰苦创业,大大改变了这地地方的社会、经济结构和生活方式,促进了这些地区的开发。伴随着“走西口”的过程,晋文化作为农耕文化的一部分,通过人口迁移与当地游牧文化相融合,形成了富有活力的多元文化,也丰富了中国的文化。由于山西移民在移民中占绝大多数,作为文化传播的主要载体,他们将晋文化带到了迁入地,使当地文化带有了浓郁的晋文化特色。人口流动带动了文化传播,而文化的传播又拉近了地区间距离,增强了彼此的认同感,并导致了口外的方言和民俗文化都和山西有关。 沽源近现代居民也和这三次移民息息相关。沽源地处口外之东西交界,移民方向也不同。一是从丰宁(“东坝里”)方向移到沽源,如丰源店、长梁、闪电河、大二号和二道渠等地人,就是从丰宁方向移民来的,很多人口音接近普通话;二是从赤城以北坝头一带(谓之“西口外”,指赤城方向的口外,意指沽源方向,而非杀虎口之西口),经赤城独石口、马莲口移民到沽源莲花滩、西辛营和小河子乡等的人,他们多带有赤城口音;三是从张北一线方向及康保、尚义等移民到沽源九连城、黄盖淖和白土窑等地的人,他们普遍带有张北口音。沽源的方言很杂乱,除东部的“半普通话”,其余地方都属晋语系的“张呼片”(即张家口至呼和浩特一带,泛指过去的察哈尔区域)。这就充分表明沽源移民大部分始于山西地区。 民国初期战乱不断,坝下村落也面临兵燹匪患,当地人苦于生计,再次逃至坝上地区,伴着口外大量土地的开垦,形成一些新的村落。移民落户后与周边居民相互融合,逐渐形成有口外特色的移民特征,慢慢形成了如今的口外社会。口外移民不管来自何方,最终都融于了这片土地,不管是受东北、晋北还是草原文化的影响,都在这里形成了统一的口外文化。 口外地处边塞,又是高原与平原的过渡地带,地势很高,气候寒冷,可谓“胡天八月即飞雪”,决定了口外文化的特殊性,“口外三间宝:土豆、莜面、大皮袄”,成为口外文化的核心。最初移民住的多是“地房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烧的是牛羊粪,吃的以土豆莜面为主,为御寒穿着大皮袄、毡疙瘩。后来逐渐以住土坯房为主,垒火炕,烧大灶,盘火炉,烧牛羊粪和柴草,再后来居住条件进一步改善,但火炕、火炉、土豆和莜面,一直不曾远离过口外人农村人的生活。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随着城镇化的进一步推进,口外人也步入了新的时代。口外人的有些特点正在年轻人身上逐渐消失,但老一辈口外人的豪爽与敦厚,却永远地融入了一代代后人的血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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