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克图村是沽源县西辛营乡的一个小山村,位于西辛营村正南6公里处(两个村由一条山路相连),距沽源县城约四十公里。村子南 、西 、北三面环山,唯一一条出入大山的平坦道路在村子东面。
在1967年以前,村名叫西米力克图,是蒙语地名,米力克图的意思是像帽子似的山。从村里向东望去,有一座山形状像帽子,村民们都叫它纱帽翅翅梁。(在当地,人们常把山叫做梁。)山的那边就是沽源县莲花滩乡的米克图村(1967年前叫东米力克图村)。
西米克图曾是蒙古族牧民的居住地。想必当初建村时,选址的决定与村里那口井密不可分吧。井所在的位置,先前也许是一个泉眼,井最早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挖的,已无从考证。这口井养育着村民,祖祖辈辈,世代繁衍。
一条东西走向的、村民称为河湾的沙石河道将村子分为南北两部分。在河湾的北沿,地面高出河湾三米有余,古井坐落在高处。井深约四米,井口直径约2.5米,井筒下面用混凝土水管垒起,上面用石头镶砌而成。用4块巨大石板拼成的井口近似正方形,井里显得十分宽敞。两个人同时用扁担勾着水桶在井里甩开打水,互不妨碍。
井水十分甘甜,涌量大而均匀,能从偌大的井口满溢出来。为了安全、卫生,聪明的人们在距井口向下约一米的位置,从井筒向外棚了一条水道(后来用空心水泥电杆代替),和下方不远处的一个用巨大石块砌成的水池相连。这样,昼夜涌出的井水通过水道哗哗不断地流入下方的水池里,再从水池流入河湾,永不停歇。
20世纪80年代之前,每年夏秋季节,村里的妇女都会去池边洗衣服。你一脸盆我一箩筐的衣物,在妇女们的欢声笑语和声声槌敲(旧时用来捶洗衣物的木制短棒用具)的敲打伴奏下,一会儿便捶洗得干干净净了。水池也是村里饮牛饮马的最佳地点。每天早午晚,当畜群下山喝水时,洗衣服的人便会自觉让开水池,让畜群优先痛饮。在水池里洗土豆萝卜之类更是便捷。土豆盛在筐(或篮子)里,手握筐系子,将筐浸没在池水中反复摇荡一会儿,把筐提起,放到池边摇晃颠簸,让土豆互相摩擦。然后再浸入水中摇荡一会儿,再不干净的土豆也会露出白生生的真面目,一尘不染,可以下锅了。有道是为有源头活水来,由于池里的水一直是流动的,再加上从前人们很少用洗衣粉这类东西,所以洗衣服、饮牛马、洗土豆互不污染。
从池里流出的水涓涓地沿沙河湾而下。人们隔一段距离就用沙土挡一个蓄水坑,不远不近的有十多个。水坑里自由地浮卧着村民家养的鸭子和鹅。这些地方同样是洗衣服的好去处。水坑边上放有平面的石头,被妇女们用作搓衣板。村民们还在这里洗鞋袜、洗脚。这些水坑还有另一种用场,那就是饮羊了。生产队的两大群羊在酷热的伏天喝水时,挨挨挤挤地把头扎在水面,一口气地痛饮,你就是使劲拉它们也拉不走,直至喝饱方休。
还记得村里有一位年近九旬、身体矍铄的吴氏老太太,每天早晨都在她家门前的那个水坑边洗脸。坑里的水经过一夜的流动,在早晨的时候,不但清纯凉爽,还有养颜护肤的功效呢!
沙河湾下游约300米处,有一个人工挖凿的面积约二十多平方米的圆形大水坑,人们叫它麻湟坑。在生产队的时候,这个水坑的用处非常大——沤麻。每年秋天,生产队种的大麻(也叫线麻)成熟,绿绿的,二米多高。社员们把麻拔起来捆成比碗口稍粗的捆儿,整整齐齐投入麻湟坑内,上面摆木棒,然后在木棒上压好多大石块,使麻捆儿完全浸泡在水中,慢慢地静静地在水中发生沤变。约一个月左右时间麻身由绿变黑,说明麻皮(纤维)与麻杆可以分离了。人们把麻从麻湟坑里捞出来,立成一堆,像一座无窗的蒙古包,沥水风干。冬天,场光地了以后,开始剥麻皮。这时的麻捆儿由黑色变成了青白色。(这里还有一个科学小奥秘:活水沤出的麻发白色而且结实,死水沤出的麻发青色,不结实。)阳光普照,人们聚在屋檐下剥麻,清脆的咔嚓声此起彼伏,白花花的麻杆堆到一边成为烧火柴。二米多长的白色麻皮一捆一捆地悬挂在生产队的库房里。挂在高处,一来防潮,二来防止老鼠咂咬。来年春天,请麻绳匠穿出各种用途的绳子。
年复一年,这口古井流出来的水,为村民提供各种方便。
到了冬天,沙河湾的水结冰了。冬三月里,河湾成了一片洁白的冰场,三百多米长、四十多米宽。冰面上热闹极了,可以玩好多种游戏。
溜冰的助跑几步后,双脚叉开,一溜老远。有的小孩子由家长或哥姐推着或拉着(孩子抓住大人的袄后襟)全程呵护,安全快乐地玩了一遭又一遭。男女老少皆宜,反反复复地溜,不亦乐乎。
“开火车”的孩子们后者抱住前者的腰或抓住袄后襟,长火车十多个人一串,短火车三五个人一串。大家往下一蹲,在首尾两个人的助力下,顺着平缓的坡度,“火车”驶向远方,通力合作很是开心。
打陀螺的人则选择较平的冰面边缘。长鞭一甩,陀螺稳稳地飞旋起来。陀螺有的用砖块磨成,有的用木块削成,大小不一,但鞭鞘的力道都足以使它们旋转起来。木制的陀螺在下端接触冰面的尖部钉一个铁帽图钉儿,用以减小摩擦力,转速更快。装饰漂亮的陀螺在主人一鞭鞭的抽打之下,飞速平稳地旋转,旋转,旋转……
更有趣的是坐冰船了。起初,冰船是用牛现拉出来的粪便捏成的。把牛粪用适量的水和好,然后捏成正好能坐一个人大小的马鞍子形状,前后各有一个卡棱。前边的卡棱稍高,中间穿一个孔,从孔里栓一根绳子,用来在没冰雪的地方背着它,有冰雪的地方拉着它。捏好后冻上一夜,第二天撬起来,把底面朝天,均匀地淋水,使其结冰。一次一次淋,一层一层厚,到一定厚度就可以坐在上面滑着玩了。可以单独坐,也可以几个人手拉手组合花样坐。有点坡度时,速度快,蹿几遭很爽,过瘾。不敢单独玩冰船的小朋友,则由哥姐或爹娘拉着玩,玩得不想回家。后来,人们发明了用木材制作冰船,省得每天晚上给 “船”底淋水了。用四根木棒钉成长方形框架,盘腿坐一个人大小正合适,上面钉满木条,坐着平整舒服,底部左右两根着地的长木棍则相当于车轮或雪橇的底部,分别扎钉一根粗号铁丝,用来接触冰面,减小摩擦面积,便于滑动。光有这木质冰船还不行,必须配两把冰锥。玩耍时每只手各握一锥,用以扎冰,向后拨动发出前进动力和掌握方向。冰锥用握在手里粗细长短都合适的一小段圆木棒,在一端钉入一个大铁钉做成。后来村里的孩子几乎人人都有木制冰船了,大家在冰面上穿梭自如,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冰上游戏还有一种叫“抠钱儿”。那时候有1分、2分、5分的硬币,孩子们每人拿几个,把它们一字排开平放在冰面上,每人手拿一个酒杯口大小的螺丝垫片儿,选好一段远近合适的距离,在冰上划一条直线。站在线外,瞄准硬币目标,投掷垫片。每人一次轮流投掷,谁抠住哪枚硬币,这枚硬币就归谁所有了。这个游戏难度较大,还需要“投资”,所以只有个别大点的孩子才玩儿。
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堂的冰上小游戏。不管是哪种游戏,都给这个村庄的冬天带来了生机。冰上游戏是免不了摔跤的,但即使是孩子,摔疼了也不轻易哭,冰面上一冬天都是欢声笑语。
数九寒天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河湾里鼓起的冰包发出叭叭声,像是迎春的鞭炮。除夕那天下午,全村所有人家都要把水缸挑满,寄托祈求幸福美满的心愿。挑水的人在街上你来我往,络绎不绝。虽然近些年,离这口井较远的个别人家在院子里打了机井,但每年除夕必定都要挑古井里的水以求一年的吉利美满。到傍晚时分,井里的水位要比平日下降很多,可是不等半夜,井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水位,涓涓地流进水池流入河湾了。
就这样,西米克图村的这口古井养育着淳朴的人们,一代又一代。而今,时光推移,社会进步,随着人们种植养殖结构的变化和城镇化居住观念的增强,村里大部分人都外出谋生或到县城带孩子上学。村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老人坚守着那片故土,坚守着那口古井。曾经的串串故事渐渐变成了悠远而挥之不去的缕缕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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