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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子
时间:2018-09-13   作者:王行成   来源:沽源网   点击:

  小河子村地处沽源中部,位于县城平定堡镇西南方向约十二公里处。小河子村始建于清朝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相传先有祖籍山西的史姓、杨姓人家在此开垦土地立户建村,其后又有李家、邢家、王家等几户迁居到此。因村子西南的小坡下有一泉流水,汇成小河,绕村东流过,故村名叫小河子。民国七年(1918年),沽源县公署迁置到小河子,并修建城墙,小河子成为沽源县政府驻地,是当时沽源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1935年沽源第二次沦陷后,小河子城废弃。原来存在于小河子的县政府和警察署已经荡然无存,四方城墙的断壁残垣和一座器宇轩昂、颇具规模的关(云长)岳(飞)庙也踪迹全无了。
  1953年出生的我,对关岳庙以及和它关联的庙会仍有一些记忆。
  关岳庙占地约50亩,坐落在大十字街最北面的路东,紧挨着北城墙和北城门。关岳庙坐北朝南,东西短南北长。从正南庙门进到庙院,首先看到的是气势宏伟的正殿。拾级而上来到关岳庙前,正殿5间庙堂供奉着关公关老爷、岳飞岳元帅。与大殿相连的是东西耳房,东耳房供奉着狐仙,西耳房供奉着土地爷。在正殿左右回廊连接的前约五十米处,左边是龙王庙,供奉着呼风唤雨的白龙王、黑龙王。右边是奶奶庙,供奉着送子观音、祛病消灾保平安的奶奶神。在大殿与奶奶庙的回廊中间盖有西厢房,是庙里住持的生活区域。庙宇青砖皂瓦,飞檐翘脊,雕梁画栋,庄严肃穆。
  在关岳庙的正南200米处,一座坐南朝北的站式戏楼拔地而起,与关岳庙遥遥相对。戏楼的基础是虎皮石砌筑,上砌长方形大石条到一人多高方为舞台。舞台前四根怀抱露明柱直通戏楼顶端,气势磅礴。舞台之上的戏楼仍然是青砖皂瓦,浑然一体。
  每年的农历四月十八,庙会开启。在通往小河子的大道小径上,或赶车骑马,或结伴同行,或挑筐荷担,或推车背篓,或全家出动,或独自前往,赶会的人络绎不绝。庙会期间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演绎着生动鲜活的故事。
  青年们出于对忠义的化身、勇武神威的武圣人关云长的敬仰,出于对民族英雄岳飞精忠报国尚武精神的崇敬,纷纷拜谒关岳二圣。青年人把二圣奉为楷模,朝拜他们以净化自己的心灵,增强忠义爱国勇武神威的自信,让正义侠义的精神力量在血液中流淌、在身躯上潜滋暗长。
  在龙王庙里,是一群群祈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乡邻。每年的四五月间,正是小麦怀胎拔尖抽穗之际,也是春夏之交“卡脖旱”之时。眼瞅着日头光光,麦叶枯黄,踏步起烟,黄尘滚滚,“农夫心内如汤煮”,对老天爷万般无奈,只好求助于龙王爷啦!于是村长族头出面,挨家逐户筹资敛钱,买羊置供。带一哨人马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到龙王庙拜祭龙王,祈求速降甘霖。有时还真凑巧灵准。刚刚在龙王神龛供台摆上祭品,焚香跪拜,天色即阴暗下来,骤时便阴云密布,旋即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跟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久旱逢甘霖的人们欢呼雀跃,感激龙王显灵。他们竟然大雨不避,昂首站在院子里,双手奉天,任暴雨浇淋却满脸喜悦,雨水泪水交织在一起恣意流淌。
  祭拜龙王也有拜而不雨的例外。拜也拜了祭也祭了,可还是天光布火,云丝不见。这时马上与戏班子合作,开始唱祭天雨戏。由戏班演员扮成龙王,呼风唤雨。或者唱一出《水淹泗洲》来祈求下雨。如此一折腾,有时碰巧倒也下起雨来。
  在龙王庙得到的知识是:黑龙王是管下急雨暴雨的,白龙王是管下单散雨“锣面雨”的。那龙王庙的彩色壁画上,把下雨的环节过程诠释了出来。先由风婆婆作法兴风,再由云神作法布云,接着雷公电母登场作法,电母打闪雷公响雷,然后龙王作法呼风唤雨降甘霖。
  孩提时代年幼无知,便对此信以为真。日后念书学了科学知识,方知雨的形成过程。当然也理解人类在对大自然种种现象无法科学解释的时候,只好借助于一种对自然的崇拜。
  奶奶庙的香火最为旺盛,香烟缭绕,雾气升腾,木鱼罄声不绝于耳。妇女儿童在这里唱着主角,上演着三种故事。
  有些久婚不孕盼子心切的育龄妇女前来向送子观音求子;有些中老年妇女来替后代求子续孙;之前求而应验、求子得子求孙得孙的妇女是来还愿的。这些人怀着虔诚之心,给送子观音奉上高香,然后双膝跪地,顶礼膜拜,心中默默许愿。跪拜起身,小心翼翼地用红线绳拴住一个呆萌可爱的婴孩塑像,再度给送子观音频频作揖后方才离去。
  另有一些中老年妇女因为当初子女生病跳灾时来求过奶奶神祛病消灾,曾经许愿,所以前来还愿。这些人多数送一只大公鸡,也有送一只羊的。她们把这些还愿礼品交给庙里住持,还要到奶奶神面前焚香磕头跪拜。
  还有一支“队伍”是母子(女)来奶奶庙里举行“成人礼”仪式的。据说孩子从出生到12岁,是属于奶奶神管辖的,所以有了病呀灾呀,都得求奶奶神祛病消灾。年满12岁的就视为大人了,奶奶神就要把他们“赶出家门”,不让他们呆在孩子群里了。这个“成人礼”仪式简单有趣。在家里和在进入庙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记住!给奶奶神磕完头后赶紧就往外跑,有人拉你也要挣脱。跑得慢了就要挨笤帚疙瘩啦!”我怯生生地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奶奶庙,按照住持的指令跪拜奶奶神,不敢抬头看奶奶神的模样,磕了头就起身往外跑。住持一手虚拉假拽,一手举着笤帚疙瘩虚张轻打。也有那呆头呆脑、紧张胆小者,着实挨到笤帚疙瘩的。经历这“成人礼”仪式后,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奶奶神不管你了,反而心里不那么踏实了。我是大人了吗?我还四六不开呢!可是以后每次犯浑,母亲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会警示我:“你都成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儿!”我确实不懂事儿啊!
  大庙里,虔诚的善男信女在朝拜。大庙外,戏楼与大庙间的广场上商贾云集,也是杂耍卖唱的欢乐世界。
  每到庙会临近,远近商贾纷至沓来,戏台前的广场上开始预热暖场。一两天的功夫,帐篷林立商铺尽摆,商业气氛升腾起来。有耍把式卖艺的,有斗鸟驯兽的,有套圈射箭的;有卖针头线脑日用百货的,有卖服装鞋帽的;有卖犁耳犁铧锄头铁锨的,有卖镰刀大磨刀石的;有卖糖果点心的,有卖瓜果李杏的,有卖冰棍儿白开水的;也有算卦、拔牙、看病的,更有声嘶力竭卖耗子药的。
  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目不暇接。赶会的人们穿梭在商街店巷,欣赏着挑选着商品。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充斥耳际。
  在那一拉溜大小饭棚里,热气腾腾,浓香四溢,锅碗瓢勺交响曲演奏正欢!口干舌燥的赶会人,坐下来要二两白酒,一盘儿馥大豆,如果再奢侈一点儿来上半斤猪头肉,便可大快朵颐。囊中羞涩者,也要买上半斤油饼或者一碗面条,也算来赶庙会了。也有那志同道合的亲朋好友,欢聚一起开怀畅饮,兴致所起,猜拳行令声震八方。
  那些喜欢看戏的老者,搬着凳子或夹着马扎,早早买票入场,坐在戏台底下等候着开锣起唱。戏场是露天的,用布围子或芦席合围起来,可容纳成百上千的观众。有些半大毛头小子,虽然不懂戏,却也想进戏场里边看热闹。无奈爹妈没有买票那份开支,人家又是凭票进场,怎么办?想着偷偷钻进戏围子看戏,可是布围子里的值勤人员把守严密,很难下手,只好在外面一边嬉戏打逗,一边耐心等待。戏唱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为了观众在散戏后撤场方便,值勤人员会把戏围子卷撩起来。在那一瞬间,顽童们滋溜一下钻进戏场,去享受那几分钟的热闹氛围。也有趁值勤人员不注意钻戏围子成功入内的,还有被值勤人员逮个正着的,那下场可就老惨了,父母领人交了罚款才算罢了。
  丰宁的河北梆子戏班、更多时候是大同和阳高的山西梆子戏班为庙会的常客。文革前唱的是传统老戏,《穆桂英挂帅》《杨八姐游春》《呼延庆打擂》《潘杨讼》《红鬃烈马》《铡美案》等等。文革后也唱过现代戏,《夺印》《芦荡火种》《三上桃峰》等等。最有意思的是一戏多演,但戏报上预告的内容却有变化:今天张贴的戏报写着《芦荡火种》,明天的戏报写成《沙家浜》,等到了后天,戏报上又改写成了《智斗》,害得人们三场看了同一出戏。
  曾经带给人们精神洗礼的小河子古老的关岳庙,带给人们无尽欢乐的戏楼,在文革中被毁于一旦。在那激情燃烧的年代,一群怀有“砸烂旧世界”“破旧立新”理想的“基干民兵”,在几个热血沸腾的造反派头头的大棒指挥下,几个晚上就把它们肢解殆尽,夷为平地。从此小河子四月十八庙会只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责任编辑: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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