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中伏,空中的大火球炙烤着大地,晒得皮肉生疼,我几乎不敢赤膊。十一点光景,老妈打来电话说厨房下水道坏了,漏了一地水,让我去救驾,只好顶着毒日头出门。 大街上,太阳直射,酷热难当,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烈日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清扫街道。看着眼熟,近看,果然是半年前负责我们这段街道卫生的梁叔。岁月的年轮压驼了他的背,高瘦的身材,矮了许多,正颤巍巍地捡拾垃圾,看上去远超70岁的样子;一顶发黄的草帽下露出一圈灰白的乱发,两只眼睛,灰蒙蒙的,失去了光彩,灰格半袖外套一件橘黄色坎肩,腰部和肩部有一圈浅黄色条纹,在腰部后背浅黄色条纹处写着“沽源环卫”。 街上行人极少,偶尔有汽车飞驰而过,裹来一股热浪。离他最近有一位阿姨,也穿着清洁工的橘红色坎肩,看样子有60多岁了,汗滴顺着一缕凌乱银丝往下滴,在艳阳下,像一串珍珠开了线,一颗颗滑落。酷日难当,我骑着电动车向妈家飞去。 下午两点多,我返回来时,又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在工作。一手拿着清洁工专用簸箕,一手拿着扫帚,清扫大街两边树坑里的纸屑。不知为什么,我停下了车,走到他跟前,想跟他聊几句。可他一直在忙活,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往下淌,在灼热的日光里晶莹如玉。我喊了一声“叔”,他才停下,支起佝偻的腰身。“叔,您这半年去哪了?跟您一起工作的那位阿姨怎么也一直没见?” “你问老姜啊?她不干了,她闺女得赖病,去年腊月就去伺候她闺女了,也不知道现在咋回事了,家里就她一个人,闺女再这样,以后可咋活呀!”我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说话时头也没抬,接着唠叨,像对我说,又像是对空气说。“我去年底差点儿也见了阎王,要不是邻居发现就蹬腿了,我儿子回来把我弄到市医院才看好了。”他说话时继续干着手里的活。我正要离开,他忽然又说“谢谢你啊,这么关心我们这些环卫工。”我说,“叔,你有低保吧?儿子也管你吧?为什么非要干这清洁工呢?工资不高,又累又脏。快别干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该享清福了。”他一笑:“你没见环卫工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吗?年轻人谁愿意干这个?我不干,他不干,这县城的卫生怎么办?再说了,多少能挣几个,养活自己,也能给孩子减轻负担。孩子也不容易呀,上有老下有小的。”说完又去忙碌了。 多么好的老人!话语朴实却浸透着一位老人的社会责任感,家庭责任感。看着他孤单瘦弱的身影,我不由想到了那位阿姨。 这两位清洁工引起我的注意是在去年冬天。我在家待郁闷了,全副武装,穿上厚厚的羽绒服站在街口看看,想透透气,在凛冽的寒风中,在白茫茫的雪道上,环卫工们冒着严寒清扫街道。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妇女两手冻得通红,两手搓几下,甩一把冻出来的清鼻涕往裤上一抹,又赶紧开始了劳作。不一会儿又冻得把手抄在袖筒里,在地上转圈。挨他最近的那位高个子叔叔走到她跟前,伸出两只大黑手,给那位阿姨焐手,一边低下腰身给那“红芽姜”吹热气。我被这一幕深深触动!后来又看到几次。有次竟是那位阿姨给叔叔焐手。我原以为是一对老伴儿,原来不是夫妻,却胜似亲人!我内心的感动无以复加。人与人的友好、帮助,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许多人来说却似乎隔着一座冰山;躬身劳动,尽我所能,对许多人来说,已经非常陌生,很多人过着漂浮的日子,已经成为这世间的尘埃。 太阳依然炙热,那些身穿环卫服装的清洁工还在忘我工作。我忽然想起流行了近一个世纪的一句话--劳动最光荣。回家的路上,大阳不再炙热难当,我内心一阵清凉,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敬畏、一种愧疚,我说不清楚。但我确信我看到的是这个时代最真诚、最本色、最震撼人心的一抹风景。 |
(责任编辑:红枫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