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天，12岁的好友秀敏对我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娘给她煮了两颗鸡蛋，她吃了一颗，另一颗没舍得吃，偷偷拿出来给我吃。秀敏她爸是城里第一批下乡的知识青年，在村里成了家，她奶奶经常给他们寄钱，她家的生活比较好。 当我狼吞虎咽把鸡蛋咽下肚后，秀敏睁着渴望的眼睛，让我送她件生日礼物。我万万没想到秀敏会提出这样一个苛刻的条件！吃人家的嘴短，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拿什么东西送给秀敏当生日礼物。秀敏说不要太犯难，送什么都行。于是我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说，这个行吗？秀敏努努鼻子说，你看行吗？我说好像不行。 我思忖一下，对秀敏说，你等我，便一溜烟跑回家。我猫着腰进入院里的西房，找到母鸡的下蛋窝，从鸡蛋窝里拿出一颗鸡蛋，小心地攥在手里，蹑手蹑脚出了院。 我高兴地来到秀敏面前，挥挥手里的鸡蛋，也想送秀敏一颗鸡蛋。秀敏背着手，直摇头。我说这样吧，我们一起去供销社换糖吃吧。秀敏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我们勾着手，像是两只欢快的小鸟飞向供销社。 到了供销社，我们用一颗鸡蛋换了整整8块糖！现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个年代的钱怎么那么值钱？ 我双手捧着块糖和秀敏小心翼翼来到供销社房后，房后过往人少，我们肩并肩坐下，开始吃糖。 我像皇上选妃子一样在手里选来选去，最后终于选出一块自认为是最好的糖，小心剥开，把糖纸放在嘴上舔了舔，放进兜里。这时见秀敏张着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像是监督，又像是等待。我拿着红红的亮亮的糖块在秀敏眼前一晃，装作要往嘴里放，秀敏急了，就要用手打我。只听“嘎嘣”一下，一块糖一咬两半，我塞进秀敏嘴里半块，她才转恼为喜。 我和秀敏都不说话，美美地含着糖块，细细地品味着糖块的香甜，我们不敢奢侈地嚼着吃，任凭糖块在嘴里慢慢溶化。就这样我们半块半块地吃，8块糖，我们整整吃了一下午。最后我把8张糖纸皮用手抹平，放整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秀敏。秀敏欣然接受。她说她看着我送的生日礼物，心里比吃糖还甜。 让我没料到的是，我偷鸡蛋的过程，让眼尖的妹妹看见了，她还告了爹的状。爹说鸡蛋事小，偷蛋事大，小时偷针，大了偷金，爹狠狠打我的屁股，把我的屁股打得红红的厚厚的，像两个圆面包。那时农村人都说鸡屁股是他们的银行，我偷了鸡蛋，就和偷了存款一样。爹打我，更主要的是心疼那颗能换生活用品的鸡蛋。 后来知识青年开始返乡，秀敏家也不例外。临走那天，秀敏哭得很伤心，她从兜里掏那8张糖纸皮，送给我4张，并嘱咐我，想她的时候，就闻闻糖纸皮上淡淡的甜味。我知道秀敏要离我远去了，在村口，我哭着和秀敏使劲挥手告别。 回家后，我把 4块糖纸皮整齐地夹在课本里，它们像4只欢快的花蝴蝶，在儿时的梦里翩翩起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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