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村里流传着一个谜语,谜面是“一个黑孩,从不开口,要是开口,掉出舌头”,谜底是葵花籽。对于今天的孩子来讲,葵花籽作为一种消遣食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几粒葵花籽,能有什么说道?那么,就让时光的镜头拉回40年前,看看上个世纪70年代的农村孩子,关于葵花籽演绎出了什么样的悲催故事。 那个年代,好像除了人不匮乏,什么都缺。一把小小的葵花籽都弥足珍贵。坝上的气候冷,生产队主要种植莜麦、土豆,亚麻等大田作物,偶尔农田里长出几颗野生的葵花,花还没落,就被人们祸害了。有的人家庭院里种几行葵花,也不敢挨院墙太近,如果太近,一旦葵花长到“黄花出墙”时,就被那些馋嘴的孩子盯上。当葵花将要成熟时,主人还没来得及去收割,就被馋嘴的孩子悄悄骑上墙头,用小刀割走。 那时,爹在屋檐下种上一排葵花,防止了馋嘴的孩子来祸害。好在葵花这东西很皮实,有点水分就发芽,有点土壤就能长,所以我家的葵花到了秋天都能长得颗粒饱满。 每年和爹收割葵花时,爹会奖励我一个小点的葵花饼子。我会迫不及待地拿到学校去炫耀,然后和小伙伴们每人掰上一小块,大家翘着二郎腿,嗑着葵花籽,吐着籽皮儿,那种感觉很美。 爹把收拾好的葵花籽放进口小肚大的“气死猫”小筐里,这种独特的小筐,就是小猫想从里面偷点东西,都是困难重重,甚至是爬进去还出不来。爹用麻绳拴住小筐,把葵花籽吊在西屋高高的房梁上,只有等到除夕的晚上,才会拿下来,炒熟,大哥用小碗、甚至是酒盅子给孩子们平均分配。 爹把葵花籽吊在房梁上的时候,也把我的惦念挂在房梁上。我时常一个人站在西屋的房梁下面,抬头望着吊在上面的“气死猫”小筐,想象着筐里静静地躺着无数粒葵花籽和它们那香喷喷的味道。我贪吃的舌头像是一条跳动的小蛇,一次次冲向“小筐”,一次次都扑空,那种欲罢不能,令人抓狂的感觉,让人无法形容。分明感觉到爹的这种做法是冲我而来,猫没气死,我气够呛。 贪吃的念头与日膨胀,终于把我的理智打得稀里啪啦。一天,我果断找来大凳子,上面放着小凳子,就像杂技演员一样,晃晃悠悠攀爬上去,当小手触摸到筐里的葵花籽时,一股惊喜的暖流涌遍全身。 人在得意忘形之时,也是厄运来到之时。就在我刚刚把一把葵花籽装进兜里时,我和小凳子一起滚落下来。凳子的跌落声和我的痛叫声,惊动了家人,同样也暴露了我卑劣的行径。 最后,“气死猫”小筐被娘锁进东屋的大红柜里。我的一颗馋欲骚动的心,才算暂时稳定下来。 那时的冬天,孩子们能吃到家乡特产的零食,除了大自然恩赐的雪团、冰块之外,也就是去生产队的炒锅屋抓几把黄莜麦了,可我对那香喷喷的葵花籽一直是痴心不改,朝思暮想。于是就和玩伴大头合计着捡破烂去供销社换葵花籽吃。那时的农村男孩子基本都是“破烂王”,几乎没有没卖过废品的,废弃的铁锨头、破碎的铁锅片、丢掉的铁马掌、破麻绳头等,在孩子们的眼里,都像珍珠玛瑙一样珍贵。 一天,我和大头发现村南的大水坑的冰面上冻着半截麻绳头,我们怎么死劲拽也拽不出来。最后我和大头说,我用手拽住绳,你找石头砸断算了。 大头拿着石头比划着,我说,死劲,砸准啊。我话音刚落,大头像抡起的铁锤从空中握石而下,我“嗷”地一声惨叫,几乎晕厥过去。十指连心啊!大头很准地把石头砸在我右手的二拇指上,指甲和手指头肚各砸掉小半个,瞬间血流如注,我急忙用左手紧紧攥住二拇指,鲜血顿时从手缝里滴滴答答流下来,把脚下白白的冰面印出大大的一片血红。惊恐的大头搀扶着我跌跌撞撞跑回家。 为了止血,娘焦急地点燃一个棉花团,当棉团燃烧殆尽,带着火红的灰烬猛得按在我的手指上,我又一次被“十指连心”。现在想起来,放佛肝在颤,手在抖,血在流。 娘用白布一层一层给我包扎着手指,爹蹲在炕上气得狠狠大骂,骂我怎么就没把脑袋砸肚里,没把嘴头砸扯。娘为了让我安心养好手伤,特意为我炒了一小簸箕葵花籽,娘每天给我抓一把,半个月后,手指痊愈。 埋藏在心里近40年的故事和大家讲完了,心情还是特别沉重。我想什么时候现在那些衣食无忧的孩子,能够理解我们的过去,懂得珍惜,懂得感恩,停止抱怨,或许我的心情会轻松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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