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哥,其实是我们家里的老大,大爷家有个儿子叫大宝,所以在他出生之后,爹就顺延了名字。 二宝哥出生在中国大跃进的时代,那是个挨饿的年代。娘说人们吃糠咽菜都填不饱肚子,一群孩子,就你二宝哥小时候最可怜,偶然吃一顿纯莜面饭,他都是骑在碗上面吃的,生怕别人抢走。娘说你们二宝哥的个子没长高,估计是小时没吃上好的,缺营养,受了不少的苦有关。不过在我记忆里,家里每天吃的水,几乎都是二宝哥从街里的水井一担担挑回来的,每天大早起来去挑水仿佛就是他分内的活,很自然很自觉没有一点怨言,很少见其他几个哥哥出去挑水。难怪后来二嫂戏谑说道,从小就挑水,把个子压得三块豆腐高了吧? 小时候的二宝哥,胆子特别小。听娘说,有一次二宝哥从外面哭着跑回家,一副惊恐的样子,娘一问才知道,是三宝哥的两只小手里面握着满满的小细虫子,追着给他玩,他吓得就跑,三宝哥也就追。后来娘把三宝哥狠狠骂了一顿,二宝哥才停止了哭泣。 二宝哥虽然胆子小,可他早早就担负起家庭重任,当时爹和娘还年轻,家里孩子又多,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地去生产队劳动,所以午饭基本都是二宝哥做,那时他才8岁,三宝哥6岁,由于个子矮,够不着锅台,就登着小板凳,给爹娘搓山药鱼子,还得哄着6岁的弟弟,给他下面烧火。现在想想,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时人们是把孩子当大人看,所以孩子成熟就早,现在人们是把年轻人当孩子看,所以成熟就晚,不懂事,还不懂感恩。 二宝哥不仅勤劳,也好学。长大后他和大爷学了会计,小小年纪就会算账,十几岁就成了生产队会计了,而且还写一手好字,没事干就用旧报纸练字,那时农村过年没有卖对联的,来我家找二宝哥写对联的人很多,光红纸就堆了半屋子。 二宝哥喜欢演戏和音乐,每年冬天都参加队里的小戏演出,演《卖碗》、《兄妹开荒》、《夫妻识字》这样的短剧,演的惟妙惟肖,社员们非常爱看。他对二胡、唢呐、口琴、笛子、手风琴都特别精通,拿在手里看看就会,有时傍晚,社员们会听到二宝哥在村后的树林或是山坡上演奏的笛子和手风琴声。动听的声音,有时会招惹来好多的孩子,当然也有爱慕二宝哥的姑娘远远地望着听着呢。 二宝哥是个热心肠人,我记得全大队社员有什么事都爱找他办,比如去县城给老人捎药,出生的小孩上户了,谁家想要贷款了,都爱找他。甚至有的两口子生气闹离婚也找他,我真不知道二宝哥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每天的事多,怕忘,就用钢笔把需要办的事情一项项记在本子上,有时给人们办完事,很晚才回来,碰上刮风下雨的事常有。 我的人生中第一张照片是二宝哥带我去照的。那年我8岁,二宝哥骑着自行车,我在前面的车架子大梁上面坐的,走了20多里路,来到县城东围子的国营照相馆,这也是全县唯一的一家照相馆,人们照相得排队。二哥在照相馆给我洗了脸,用梳子蘸着水,把我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就像一个资本家的小少爷,很有看头。照完相,二宝哥领我到红旗饭馆花了8毛钱,买了半斤酱牛肉吃,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吃酱牛肉,那牛肉的香味,像是一颗胡杨树根深深扎在我的脑海深处,我甚至怀疑世界竟然有如此的美味?以至于以后每次下饭馆,我都要先点一盘酱牛肉,百吃不厌。 后来二宝哥把照片取回后,亲戚们见我照的很可爱,都争着要我的照片,现在看着那张儿时照片,心里很感谢二宝哥。 当我在县一中读高中时,二宝哥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一次我和二宝哥去县里办事,二嫂安顿二宝哥回来给两个孩子买点香蕉吃。到了县里,二宝哥领着我径直来到邮局,从背包里拿出张报纸,上面有个广告,是一本很好的高中辅导书。他花了十多块钱,给我邮购了。之后他对我说,他这辈子没考上大学是他最大的遗憾,希望我一定考个大学,当时我没说话,使劲点点头。下午回家,二嫂问给孩子买的香蕉呢?二宝哥说,没看见有卖的,二嫂说,昨天邻居还买回来了,你就买不上?二嫂挺不高兴的。我知道二宝哥是把买香蕉的钱给我买辅导书了,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都特别难受。 尽管那本辅导书最后没有邮来,我知道是被人家骗了,但我和二宝哥的感情却更深了,兄弟手足啊。 93年,我考入师专。之后,上班、成家,二宝哥都没少帮我的忙。 尤其是女儿出生后,开销加大,我的工资特别低,每月就几百块钱,也不能按时发放。妻子下岗,也没有了工作,这应该是一个家庭最困难的时期。这时二宝哥时常给我们送一些生活用品,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惦记着给我们送来几百块钱。由于二宝哥的接济,才使我们的生活不至于太窘迫。 前几天回趟老家,看到56岁的二宝哥,鬓角的头发已白,曾经英俊的面庞也爬上了皱纹。二宝哥见到我回来,忙着给我倒茶水,洗苹果,拿麻花,找瓜子,不时问着我的工作忙不忙?问着女儿的学习怎么样?还对我说,来我给你拉个二胡听听吧。 悠扬深情的二胡声响了起来,二宝哥拉得很投入很专注,他家的小狗老是叼他的裤腿,他全然不知。我听着听不禁潸然泪下,心里很是难过,很想抱着二宝哥痛哭一场,不为别的,只为哥弟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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