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杰华 陈勇 吴侨发

从传闻到最终落马，用了三年。

2013年8月19日，由中共广东省纪委、广东省监察厅主办的广东纪检监察网发布消息称：据省纪委有关负责人证实，中国移动广东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徐龙涉嫌严重违纪问题，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经济观察报从多个渠道获得的信息显示，早在2010年浙江省纪委方面便对徐龙展开审查，而审计方面对其也展开了五次的离任审查。但因所涉事项都不大，后不了了之。

推倒徐龙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今年4月被调查的广州移动总经理李欣泽和今年7月被双规的广东移动计划规划部总经理孙炼。

据悉，此二人被抓后，很多线索指向了徐龙。

经济观察报通过多个渠道获悉，徐龙此次事发有两部分，一是基站建设和光纤工程；二是采购和增值业务。而缘由是徐龙的妻子叶倩在体外设立公司，专门承接移动的基站建设和光纤工程。

自2009年12月中国移动原党组书记张春江涉及腐败案开始，到如今的徐龙，中移动四年间“落马”的管理层已经多达14人，多方信息显示，对这一系列的腐败窝案的调查，暂时看不到停止的迹象。

经济观察报还了解到，此番徐龙被查无论是广东移动还是浙江移动内部都引起极大震动，且还有数位与其关系甚密的原浙江移动方面的负责人遭调查，但这一说法没有得到浙江移动方面的证实。

夫妇被双规

徐龙事发后，广东移动官网迅速将其资料简介撤销下去。

“他是王建宙在浙江时的秘书，其实还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太可惜了。”一位与其共事过的浙江移动人士表示，徐龙管理风格上并不激进，行事谨慎，不过在去广东后逐渐高调起来，且做人太贪，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怕老婆，这也是徐龙夫妇一起被双规的原因之一。

王建宙与徐龙交集颇早，更是王建宙在浙江的得力助手。徐龙早年任浙江省邮电管理局办公室主任时，当时浙江省邮电管理局局长为王建宙。

上述浙江移动人士称，徐龙经王建宙介绍认识鲁向东后，鲁徐二人私交一直甚好。而鲁也对徐的业务能力给予很高评价，称其作风大胆开放、敢于尝试。

随着中移动集团公司的成立，鲁向东被调任中移动担任副总裁，徐龙则也出任浙江省移动董事长兼总经理。接近浙江省纪委人士表示，其在绍兴任邮电局副局长期间，有同事对其长期的实名举报。

而徐龙的此番落马有许多前兆。

资料显示，2012年2月28日，中国移动副总经理鲁向东在京被吉林省检察院带走调查，当时徐龙也一并被带走调查。当年3月2日，中国移动通过港交所公告宣布，鲁向东因涉嫌经济问题，目前正协助司法机构调查。但公告中并未提及徐龙。

而2012年12月14日晚间，中国移动发布公告称，徐龙因集团工作安排原因辞去执行董事一职，12月14日生效，但徐龙仍继续担任广东移动董事长兼总经理。

此外，经济观察报从多个渠道证实，早在徐龙被双规之前的7月份，其便已经突然神秘失踪多日。而后，再次现身的徐龙对外声称是到上海治病去了。

一位与徐龙曾多次见面的人士对记者表示，徐龙很谨慎，一心想做官。在媒体面前，徐龙西装革履，打扮很有江浙人的范儿，但话不多，很随和。

深圳移动一中层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在广东移动前任总经理李刚时代，广东内部的升迁考核一般均采取公开竞聘模式，公开透明。“公开竞聘包括群众评议、领导评议和上台演讲多个环节，因此广东移动内部业务氛围浓厚”。而徐龙一上任，就取消了公开竞聘，广东移动重回直接发文任命时代。这多少影响了广东移动的内部作风和员工心态。

而早在徐龙担任广东移动总经理的五年任期结束后，移动内部便传出徐龙将进京担任集团副总一职，但被徐龙拒绝。

事涉工程建设和增值服务

广东一运营商核心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徐龙夫妇之所以被双规，原因之一是徐龙之妻在体外成立了公司，并参股第三方公司，通过徐龙的关系接了很多移动的单。

而浙江移动人士则证实，徐龙在主政浙江移动期间，徐龙老婆叶倩便成立了一家体制外的公司。

经济观察报通过多个渠道了解获悉，徐龙此次事发有两块，一为基站建设和光纤工程，二乃采购和增值业务。

广 东移动这片沃土给了徐龙夫妇巨大的空间。公开数据显示，广东移动一直是中国移动集团收入规模最大、利润最高的一个省级公司，广东移动的收入一度占中国移动 集团的三分之一，用户占五分之一。2012年，广东移动实现收入810.63亿元，净利润238.17亿元，在中国移动5604亿元的总收入和1294亿 元的净利润中，广东移动分别占14.47%和18.42%。

接近浙江省移动的知情人士称，广东移动每年有近200亿的采购金额，徐龙对于5000万以下的采购则有一票否决权。

一位曾在广东移动核心供应商任职多年的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外界大多猜测徐龙夫妇涉及到移动的设备招标，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其给出的理由是，一是包括爱立信、华为、中兴在内的设备厂家在公司层面不可能有大的利益输送；二是包括中兴、华为、爱立信在内的众多设备供应商中分管移动的高管均在正常上班，没有听说出事的。

但这位供应商却认为工程建设的水太深。上述供应商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其曾试图参与移动的工程建设，但移动内部人士给其的建议却是，这个格局已经定了，改不了，一包二包都不在你手，没有多少利润，还是不做的好。

而事实是，徐龙出事在孙炼之后，而孙炼出事与TD基站的工程建设有莫大的关系。上述人士称，以中移动100亿的招标份额为例，其中的3-4成是设备采购，工程建设的占比则高达50%-55%。这其中，有数不清的工程队，无数的分包商。

实 际上，以目前为例，广州、深圳作为中移动全国首批TD-LTE试点城市，试验网规模之大、场景之多，一直都是中国TD-LTE网络建设的样板工程。接近中 移动人士透露，深圳某建筑商曾经中标广东移动的基站建设，但因某种原因，徐龙亲自下令将此标作废，为此广东移动付出了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以100万元一个基站来计算，去年广东移动仅TD-LTE一项基站建设投入就接近百亿元。显然，设备招标中的利益空间足够让人迷失。”该人士强调，虽然中移动已着力强化采购的透明化管理，在将权力上收的同时，严格推行招投标，但省级公司依然有很大的话语权。

另 外一个是容易进行利益输送的增值业务。事实上，数据业务是中移动的“吸金王”，同时也是滋长腐败的温床，之前落马的诸多移动高官的腐败事件均与数据业务相 关。自2009年底中移动原党组书记张春江案发后，中移动风波不断，四川移动总经理李华、四川移动数据部总经理李向东、卓望CEO叶兵及中移动终端公司总 经理吴唯宁等多位中移动中高层管理人员陆续涉案被查，尤其是中移动的数据业务部门成为反腐调查“重地”。此前，刚刚落马的广东移动计划规划部总经理孙炼则 刚掌管增值业务两年。

经济观察报获悉，在内部，徐龙一直强调数据流量，但流量是要靠内容支撑的，而提高内容质量的途径之一是提高内容供应商的分成比例，扶持内容商。“问题就出在这里，内容是可以向外界购买，而且给谁都可以，而且极其便于体外循环。”上述供应商称。

广 东移动一已离职的中层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在移动只要有点职位的，一天到晚都有人围着你转，能出问题的地方太多，形式也多种多样。其称，网络建设、工程建 设、广告投放等领域的问题一般回扣，而增值服务则是背后成立公司，直接参与到移动的业务运营。“大头目成立公司，小头目是各种合作商的打点”。

名单上的伙伴们

2013年是广东移动最为动荡的一年。在徐龙出事之前，广州移动总经理李欣泽于4月底被带走调查。而刚刚过去的7月，广东移动计划规划部总经理孙炼也被“双规”。孙炼之前主管设备采购，由于广东一直是采购大省，孙炼每年经手的采购金额高达数百亿，加上他在广东移动任职多年，任何微小的漏洞都可能导致巨大的利益空间。

而李欣泽则从深圳起家，深圳移动内部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表示，李欣泽早期曾在深圳移动通信管理局、深圳移动等地方任职，2000年开始担任广东移动深圳公司网络部经理，2003年到2009年担任广东移动市场经营部总经理，从2009年1月开始，担任广州移动总经理。

李欣泽和孙炼被认为是击倒徐龙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 此前的媒体报道中，大多媒体称孙炼乃徐龙从之前主政的浙江移动带到广东移动的“嫡系”。但经记者多方证实，孙炼从进入移动起就并没有离开过广东，孙炼的家 人也向记者证实了这一说法。据孙炼家人描述，其事发便无法联系上，家人多次拨打电话均无人接听，也没有任何部门告知孙炼的去向。“

一位接近广东移动人士透露，在2013年的春节期间，孙炼曾与李欣泽发生过激烈争吵，孙最后骂完全都是李欣泽坏了所有的事情，最后李一言不发离去。

据接近纪委的人士透露，李欣泽的问题集中在2003年到2009年他担任广州移动市场经营部总经理期间。这段时间与徐龙在广东任职的时间段存在部分重合，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孙炼与徐龙、李欣泽三人之间关系密切，目前尚无法确认三人之间问题是否直接相关。

而更早的说法是，徐龙因牵扯到鲁向东案而被查。经济观察报致电鲁向东之妹、深圳移动前副总经理鲁向阳，其称，“我不清楚这个事情，你不要乱打听，你有什么事情走正规渠道。”

深圳移动的员工对经济观察报表示，鲁向东的妹妹鲁向阳，曾经在福建电信工作，但在那边干得不舒服，后来到了深圳移动，官至深圳移动副总经理。

从2009年12月至今，中国移动涉案高管已高达14人，而较早落马，也非常重要的三个核心人物的案件至今仍未有明确进展：鲁向东案、马力案、叶兵案。

(责任编辑：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