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最深的那次是在他家里。当时我和老伴李振军在军事科学院负责《叶剑英传》的编写工作,确定选题后,被告知徐叶两位老帅对长征途中张国焘的那封密电有不同看法。他们相约当面交换了一次意见,最终达成协议:此“公案”宜粗不宜细。幸运的是,这次交换意见的整个过程,我们作为项目负责人和实际操作者,始终在现场,不禁为两位元勋的赤诚和对历史负责的态度折服。叶帅离开后,徐帅留下我,拉住我的手说:“闺女啊,我们的话你都记住了吗?”我说,我都记住了。他又说:“我和叶帅都是经历过的人,这些历史我们在世的时候要搞不清楚,后人就更搞不清楚了。我们搞清历史,不是为了去追究哪些人的责任,而是要总结经验教训,警醒后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徐帅,最后一次和他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他摩挲着我的手,闺女闺女地叫着,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有一种回到父亲怀抱的感觉。那时他已年过80,身体明显消瘦了,走路需要用手杖支撑,说话的声音也没有过去洪亮。但说到历史,说到我们党和我们这支军队走过的那段苦难历程,他还是那样的严峻,那样的殷切,语气中更带着一股浓情,仿佛他交待的每句话,都是临终嘱托。 在徐帅的铜像前恭恭敬敬地放下花篮,摆正绸带,我慢慢走进他被群山和田野环绕的故居。在我心目中,他从未离去,只是选择了他最喜欢的方式,回到他阔别几十年的故乡安度晚年,此刻正在某间屋子里读书,或凝望墙上的地图,回溯他参加过的某场战役。 徐帅的父亲是个晚清秀才,在村里的学堂教书。1901年出生的徐帅,当时叫徐象谦,还没有开始他改名后那徐徐向前、百折不挠的革命生涯。和那时很多乡村孩子一样,在少年时,他也要做些捡粪、拾柴、挖野菜之类的活,同时跟着父亲识字、练字。稍大些,上了几年私塾。20岁那年,由父母包办,娶文雅贤惠的乡村姑娘朱香婵为妻。不过,这时他已子承父业,正在阎锡山办的一所学校教书,月薪20块大洋,挑起了养家的担子。两年后女儿松枝出世,可孩子刚满周岁,妻子朱香婵便不幸病逝,偏在这时候他又丢掉了那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内外交困中,得知黄埔军校招生,他毫不犹豫南下报考,谁料从此一去未返。 当地的同志告诉我,徐帅的故居,是1990年他逝世后,由当地政府和人民群众共同修缮的,基本恢复了原貌。2001年为纪念徐帅诞辰100周年,在前院正中安放了2.1米高的半身铜像。 那么在1990年之前呢?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疑问。当然,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陡然翻起一阵酸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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