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朋友的空间,一张图片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年轻的女兵头戴耳机, 手拿中继线塞子,正在连接用户的电话。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让我想起自己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曾经做过一名电话接线员。
父亲是一名长途国防线路的线务维护员,童年的记忆中只要刮风下雨,线路多半都会出现通信障碍。漆黑的夜里,父亲拿着手电筒一个人冲进瓢泼的大雨中,去什么地方排除障碍,怎么排除的故障,我们都不知道。多半都在凌晨时分,父亲回来了,浑身湿透,一身的泥水。当父亲手提工具箱的电话嘀铃铃响起来的时候,线路恢复正常了,父亲也在嘀铃铃的电话声中沉沉睡去。
白驹过隙,转眼进入20 世纪80 年代。我上班了,接过父亲的衣钵,进入了邮电局——绿色的油漆大门,绿色的门窗,绿色的邮筒。我穿上绿色的工作服,对镜自顾,新奇、惬意,信心满满,想象着作为通信战场上的一员,肩负着的通信任务,自豪而神圣。
80 年代的通信市场,邮电局一家独大,承载着全县人民的通信业务。各县直单位以及乡村使用的是摇把子电话,那是一种磁石共电式电话,属于第一代电话机。人们打电话前需要一手按住听筒,一手摇动话机的摇柄, 连续摇动几下,电流信号就会传到总机,总机的话务员再为其转接到需要接通的单位,双方才能通话。这种通信方式由于是明线传输,在传输过程中受距离和线路的影响,通话速度慢,通话质量也不高。常常听到用户拿着话筒,大声地喊,而听筒中传来的多半是沙沙的电流声。
那个年代打电话很不方便,打各乡镇和外地的长途电话需要填报话单,说清楚需要接通的地址以及联系人,然后通过话务员转接。打电话的人哪里也不敢去,巴巴地等在单位,有时候得等一天,遇到有事出去,电话接过来打电话的人不在,好不容易接通的电话只好让对方挂断。没有电话的偏远乡村,打个电话更不方便,需要到邮局营业厅挂号,填长途话单,营业员把电话内容告诉总机,之后便是等待。接线员一遍一遍往目的地呼叫,然后通过上一级总机转接,才能完成通话,遇到线路繁忙或者中转站忙碌,往往一个电话打好几天。排队打电话的人有时候会排到邮局营业厅的门外去,颇为壮观。
随着通信技术的发展,磁石共电式交换机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模拟纵横制交换机,最后发展到程控交换机。落后的接续方式被取代,摇把子电话就像一件古董,也永远地停留在了通信市场的历史中。
后来,按键脉冲电话出现。那是一种外形小巧、漂亮,通话音质清晰、稳定的通信工具,每按一个号码,就有一声清脆的“滴”音在耳畔回响,就像按在钢琴键上,人们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通信的宠儿,但它的价格却很昂贵。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沽源,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高,工资也偏低,一部电话的初装费却高达五千多元,是普通家庭不敢问津的奢侈品,上班族也得节衣缩食多半年才能安装上一部固定电话。
由于初装费昂贵,平常百姓家安装电话的屈指可数,谁家安装了电话,会在同学同事中炫耀一番。“我家安电话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啊!”成为那个时代炫耀的语言。电话作为一种通信工具,进入寻常百姓家之后,颇有些“阳春白雪”的孤寂。随着通信市场的发展和扩容,安装费也由原来的几千元下调到几百元,电话这个宠儿也终于降下身价走入了寻常百姓家,大批量电话的安装,解决了县城普通百姓通信的困难,人们足不出户便能听到远方亲戚朋友声音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固定电话的安装和普及,让人们充分享受到了现代信息社会的方便。任何一种工具,有它的优势,自然就有弊端。固定电话的优势是全程全网、24小时不间断服务;弊端是功能过于简单,使用空间受限。随着无线电报和无线广播的发明,人们更希望能有一种能够随身携带,不用线路的电话。机跟人走,人走机行,实现即时通话的方便和快捷。
1998 年,邮电部被拆分成两个独立的部门,邮政、电信分开经营,寻呼机也在此时落户沽源。寻呼机(BP 机),作为一种即时通信工具,弥补了固定电话无法移动的不足,成为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人们相互间即时通信的重要工具。寻呼机分为数字和汉显两种机型,数字只出现电话号码, 汉显则可以留言,类似现在的短信息,虽然简短,但内容清晰明了。寻呼寻呼,顾名思义,就是寻找呼唤,但不能通话。寻呼机的滴滴声一响,机主需要四处找电话,给出现在寻呼机里的号码回电话。即便是这样,寻呼机作为通信市场的新宠儿,仍然格外受年轻人追捧。数字寻呼机一台800 元, 汉显一台2000 元,人们依然求之若渴。年轻人把腰间别着BP 机作为一种时尚在人群中炫耀,那种神气活现的派头,让拥有者赚足了脸面。那时候县城青年的时髦标志就是,腰间别着一部寻呼机,而且还是摩托罗拉汉显寻呼机,附带免费发送天气预报、新闻、股票信息等。“有事呼我”也成为那个时代最具身份代表的口头禅。BP 机的大量使用,真正将人们带入了跨越时空的年代。
科技的发展,市场的变迁,让寻呼网络的繁华时期并不长,就像美丽的昙花,绚丽缤纷,花期却很短暂。寻呼机见证了移动通信设备最初融入县城,给人民生活带来的点滴变化。它作为即时通信的一种见证,最终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但记忆不会消失。淡出我们生活的只是一种通信工具, 不变的是盘亘在我们心中的温暖记忆。
当滴滴的寻呼尾音还未完全消散时,移动手机通信的鼻祖大哥大问世。大哥大,作为一种便携式移动电话,由受话器、控制组键、天线以及电源四部分组成。在送话器上,除了装有话筒和耳机外,还有数字、字母显示、控制键和拨号键,还有自备的镍镉电池。如此庞杂的配件,使这个移动电话的新宠,身材臃肿、庞大,所以它的名字也响亮而霸气。
大哥大无疑成为人们信息沟通和社会交往的重要工具,而且深受一些商人的追捧。但它的价格昂贵,不是普通百姓敢于问津的,它只集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一部大哥大二三万元,对于月收入几百元的工薪阶层来说,是没有能力把它请回家的,只有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它庞大健硕的身躯在老板的手中晃动。而那些老板们,拿在手中自然神气活现,牛气冲天,象征着身份和地位,大哥大的名头自然名不虚传了。
由于大哥大使用的是模拟信号,而模拟信号容易受到干扰,所以通话质量不够清晰稳定,常常看到老板们对着大哥大大声地喊着:“喂!喂!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而且它使用的镍镉电池只能维持30分钟的通话,要随时配备一块备用电池。人们形象地把这种砖头电话比喻为五量电话,即:名字有分量,电话有分量,声音有分量,价格有分量,使用人有分量。但调侃归调侃,大哥大的诞生开创了移动电话的新纪元,是一个通讯时代的象征,并为移动通信的发展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2000年,中国电信移动业务拆分,中国移动和中国电信分别组网运营。数字移动手机作为移动公司的拳头产品,开始问鼎沽源市场,摩托罗拉、诺基亚等成为人们青睐的品牌。诺基亚手机信号好,秀气轻巧,比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身材小了三分之二,人们一下子又喜欢上了这个移动电话的新宠儿。
移动电话因为得天独厚的通信优势,让它的收费价格一直称霸市场,双向收费没有谁能撼得动得了。于是,人们期待有一种力量可以冲击移动的双向收费,挫一挫龙头老大的霸主地位。电信和移动分离之后,电信的固定电话业务一直发展缓慢,呈停滞状态,急于寻求新的经济增长点,小灵通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
在手机资费昂贵的时代,小灵通的单向收费深受大众们喜欢,被称为“移动的固话”。而且小灵通携带方便,辐射小,被称为“绿色手机”。但它的缺点是网络覆盖范围小,只局限于县城区域内,下乡和出门小灵通就不通了。所以不少人出门带两个手机,一部手机一部小灵通,一个用于区域内通话,一个用于区域外通话。随着手机资费的不断下调,小灵通失去优势,最后彻底退出了沽源通信的历史舞台。
2006年,手机品牌竞争越来越激烈,人们更换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各个通信运营商附加的功能也越来越多,蓝牙、收音机、录音机、拍照等都是手机必备的基本功能。
2007 年,随着3G 网络的出现,智能手机开始登场。
2013 年底,3G 网络覆盖全县所有乡镇,2018 年沽源县所有行政村全部通光纤,4G 网络信号实现全覆盖。智能手机不仅仅是通讯交流的工具, 还是消费、理财、娱乐的全能终端:照相、摄像、听音乐、看电视、看电影、看电子书、网上聊天、玩游戏、网上购物、购飞机火车票、订餐、滴滴出行等等所有一切都能轻松完成。拥有一部手机,等于把世界装进了口袋, 手机一下子变成了人们不可欠缺的伴侣。
固定电话代替电报信件,移动电话代替固定电话,移动电话又发展为智能电话,技术革新让通信工具更新换代成为一种必然。时至今日,通信已经和空气和水一样,成为我们工作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基本元素。通信从最初的写信、发电报,到今天的智能互联网,智能通信已经与人们生活、社会管理、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加速了人类步入智能新时代、新空间和新动能的步伐。
改革开放四十年,通信事业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我们的生活也因之变得越来越美好。手机成了人们生活的必需品,它的变迁也见证了社会经济的进步,这是改革的成果,也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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