椴木梁村是沽源县小厂镇的一个村,位于小厂去往赤城县的241省道右侧的一个山坳里,距离小厂镇约一公里。它的特殊之处是地处一个关隘坝口,村边的路夹在两座大山的谷地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是从北京方向经过赤城、独石口出口外到蒙古地的必经之路。那里是典型的田园风光,四周是丘陵状的山梁。人们认为村名是因为村南的小山梁上曾经生长过椴木而命名为椴木梁。 然而,当地一位关注历史的老人说,他们村原本叫躖(duàn)马梁。相传在明代,这个村子以北几百里的地方居住的蒙古人的马匹管理松散,经常有马跑到这里或者更往南的地方。蒙古人追马就追到这里,不再往南继续追了,因为再往下走,就是独石口,是明朝的军事重镇,蒙古人不敢轻易涉足。北方方言把“追”叫做“躖”,此村因而得名躖马梁,后来叫成了发音相近的“椴木梁”。 历史记载,辽代统和四年(986年)六月十八日,辽承天皇后,即萧太后与其子辽圣宗统军挫败北宋,班师北上。萧太后、圣宗、诸王、公主在岭表(独石口外,今椴木梁一带)陈宋俘于军前,大宴二日。遥想当时,军旗猎猎,战马嘶鸣,这一队得胜的劲旅从独石口攀到这坝头之上,天高云淡,视野开阔,纵情豪饮间,江山已定。想必沽源人的祖先见过或者听闻过这一幕,萧太后的传说从此便在此地域绵延不绝。 椴木梁村,因为地势居于山隘坝头,在以后的几个朝代里又屡屡成为军事重地。明朝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八月,朝廷在偏岭(今椴木梁)设置开平前屯卫,永乐元年废。这是一个军队驻防的机构。明朝正统六年(1441年)五月,偏岭至栅子门(今赤城东栅子)设墩台五座。这是用于军事瞭望和传递消息的设施。清代,康熙皇帝亲征噶尔丹,军至独石口、石头城、小宏城,威武之师也从偏岭往返经过。民国至今,这一条由北京到独石口再到塞外内蒙的主要通道仍然雄踞一方,为军事锁钥。2007年,椴木梁隧道建成通车,使这条九曲山道变为京畿坦途。 因为地处隘口,在战争或者局势紧张时期,可能造成人员滞留。也许一个人的偶然际遇,会影响一个地域的发展。据历史资料记载,果真有这么一个人。清代乾隆二十八年前后,椴木梁村里来了一位南方人,姓潘,当地人称他为潘先生,具体名字已经无人知晓。潘先生可能是赋闲归隐的官员,也可能是科举考场外的才子,他滞留椴木梁的原因已经无从查考。 潘先生有文化,在这个荒凉的小村教授过当地的农家子弟,播撒下了文明的火种。此后,椴木梁村人有了崇尚文化的古风,重视培养子弟读书,几百年延续至今。古风涵养之下,结出累累硕果,可以说此地人才辈出。比如当地的刘氏家族,在清代就出过巡按一级的大员,现代也有从中央到地方的多位各级各类人才。 潘先生也懂农业种植,他指导当地百姓种地,管理农作物,收成很好。那里的百姓勤劳耕种,敬爱忠诚于土地,附近村民都受感染熏陶,至今农业生产都搞得像模像样、丰稔有余。潘先生是一位造福当地的贵人、好人。后来,他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村里人自发为他募集路费送他回老家,但是他已经病入膏肓,来不及了。潘先生客死他乡,葬在了这里。 先生已经故去。但是,当地人的感恩之心久久不能释然。许多年、许多辈人都在讲潘先生怎么说,怎么做…… 村里人把潘先生安葬完毕后,各家各户自发自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他在村中央建造了一座祠堂,取名“潘公祠”。祠堂高大肃穆,内墙上有壁画,言说潘公事迹。潘公祠是我乡我土淳朴先民对善良的传承,是对无私奉献、造福地方的潘先生的尊崇,是当地百姓感恩戴德美好品质的彰显,是我们民族厚道博大的传统文化结出的果实,也是一个时代人心和民风最美好的诠释。一座朴拙却高大的建筑,将一种博大广厚的美德和精神定格在沽源历史上。 关于祠堂,乾隆二十八年的史书有过记载。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事的更迭,知情人一代代逝去,潘公淡出了人们的记忆。但是祠堂还在,香火还在。 沽源这块土地本来就是游牧和农耕文明相伴生长的交叉地带,至今百姓仍延续着半农半牧的生产方式。 民国后,因为发展畜牧业,更发展农业,当地人在祠堂里供奉了龙王和马王以及其他神位,祠堂就变成马王庙、龙王庙了。庙的名字叫“德源寺”。那个时期,这座庙远近闻名,香火很旺,百姓过年过节到庙里上香许愿。每年农历四月十八组织庙会,庙下面有建好的戏台墩子,到时候临时搭台就可以唱戏。香客施舍的善款积存下来,除开支用度,用以买地,若干年下来,有庙地七百多亩,招租四方流民种地,吸引大量外来人口,对村落的扩大起了很大作用。庙会期间,四方百姓、商家都来赶会。可以许愿还愿,慰藉心灵,可以看戏,愉悦精神,可以买卖物品互通有无,饭棚酒馆食客盈门。庙,一时间成为那个年代、这个地域物质文化和精神文明的双重载体。正房坐西向东,大三间,有马王、龙王塑像,还有一些其他民间庙宇里常供奉的神仙塑像。北房堆杂物。南房住和尚三人,大和尚姓刘,赤城县东卯人;二和尚姓王,独石口人,三和尚姓崔,本地人。他们都有法号,日常工作也很正规。那时期,这寺庙里的地出租给别人的时候都是骑马量地,很是财源广进,气象万千。独石口和小河子的奶奶庙都属于德源寺管理。 大约在1956年前后,德源寺被改造成了学堂,学生来自本村及附近几个村子。那时,三间正房里用泥土和石头垒着几排高台子、矮台子,高的用作桌子,矮的用作凳子。那个年代,许多地方都是把庙宇改做了学校,社会性质的更替改变了庙的作用。但从宏观上说,它教化百姓、构建人们精神世界的功能并没有改变。文化,照亮了许多人的心灵,也改良了许多家庭、家族的命运,更推动了一个村、一个乡、一个时代的进步和发展。 椴木梁村里的这个高大的建筑,至此演绎了三个身份:潘公祠、龙王庙、学校。在跨越将近二百三十年的时间里,起到了弘扬美德、教化人心、优化地方民风民俗的积极作用,在它的空旷而幽暗的殿堂里,安放过当地人祖祖辈辈的精神世界。 1971年前后,破四旧的大风吹走了大庙的砖瓦残片,泥胎马王和龙王也灰飞烟灭,大庙只遗留下了一片地基,庙的种种都成为了当地人口头的一个传说。 但是,历史确实真实而鲜活、丰富而庄严地存在过。重温历史,让我们感慨万千,追古思今。这些文化、文明的火种传之后世,就有了如下现象: 60年代,椴木梁大队是全县最大的大队,包括十七个生产队。其中,椴木梁村四个生产队,芦梨洼村三个生产队,水泉村三个生产队,五道沟村三个生产队,沟门儿村二个生产队,杨家营村一个生产队,榆树营村一个生产队。那时,这个地域的人们依然秉承着敬畏土地、勤劳务农的古风,悉心种田,祖祖辈辈耕种的黑土地上,莜麦、胡麻长得好,浩大的集体农业搞得生机勃勃。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社员年底分红能达到每10个工分一元至一元三四角钱。大队和生产队干部一心为公,在百姓心里有威信,社员们也尽心出力,不是因为一人一时,而是因为民风使然。 在教育方面,椴木梁人传承了古老的尊重知识、重视文化的传统,他们因为前辈人口耳相传的价值观,深刻懂得德行美好、文化渊博方为人中俊杰。即使自己身为农民,倾力培育儿孙子弟也是家族首要责任,如果子弟学业有成,就是自己的一世荣光和最大的辉煌。尽管当时大的时代背景尚有政治余波,但是,椴木梁人非常清醒而淡定地继续着他们古老的事业:耕田、读书。当时大队办的初中,在教师和家长的共同努力下培养了一批人才。当时的教师有谷万印、王海、石宝山、宋生海、王占林、侯忠等。 从这所大队初中走出去的比较有成绩的学生有谷连昌、裴志国、魏广月、常世功、石玉山、刘贵明、李树平、刘忠、武岩峰、王玉、杜延国等。二十年后,这些人活跃在县内外的各行各业。他们同一乡同一校的学习和成长背景引起了全县人和教育界的关注。 究其原因,不外乎椴木梁行政村,包括芦梨洼村和水泉村,到现在仍然秉承着“读书、耕田”两大古训,至真至美,智慧淡定,继续着农业文明里最伟大的事业。 近些年,整个行政村走出去的一本和二本大学生有四五十名。家长夙兴夜寐、摸爬滚打、精心种田、努力打工,心中有希望,精神有支撑;子弟理想远大、榜样具体、发奋读书、努力成才已经成为风气。 椴木梁,古风依存、正气贯通的村庄,它的荣光和幸福在延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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