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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若明若暗、魚肚白若隐若现之时,文军与阿岭骑车朝着正北的方向飞奔。田野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男人们吆喝牛的哒哒、咧咧和那鞭子在空中划出的清脆的响声。忙碌了一年,秋收还未彻底结束的农民们又在进行着压青深翻的劳作,将已收割的白茬地一垅一垅、一块地一块地翻过;秋季的雨水、“秋老虎”式的温热再将麦根杂草沤成绿肥,为来年的丰收打下基础。被惊动的半翅鸟扑愣扑愣飞向远方,黄鼠贼头贼脑从这一个洞跑向另一个洞,沉睡了一晚的雁儿们也成群结队飞向蓝天去迎接黎明。
千金沟是太仆寺旗的一个行政村,在旗的西北方向,距旗约有八华里的路程。文军与阿岭从东营出发到太旗是一条平坦的沙土大道,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年青人就穿过了太旗城。出了城朝西北的方向,坡是越来越陡,不经常骑车的文军气喘嘘嘘地对阿岭说:“咱们休息休息,歇一会吧!”阿岭一边推车一边说:“咱们爬到坡顶上再休息”。两人一前一后弓身弯腰用力爬坡,到了平平的坡顶,两人席地而坐,文军从兜子里掏出两个鸭梨,递给阿岭一个,两个人一边咔嚓咔嚓咬着鸭梨吃,一边遥望着不足三华里的千金沟村。缕缕升起的炊烟飘向白云蓝天,村子里都是坐北朝南灰白色的土房。与东营村不同的是,千金沟村又长又大,而且有一条大深沟直通村子的后方。阿岭他们是抱着满满的信心来的,因为阿岭的娘舅是这村的大户张氏人家,只要丢失的马跑回来,尽管他们二人认不准马,但只要见到了娘舅就等于把马找到了。况且阿岭要见的娘家四舅张秀还是村里的大队长,虽年龄不大,但能说能干,又因距旗(县)近,眼宽路宽认识的人又多又广。
阿岭想着用不了一锅烟的功夫,就能见到已有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娘舅们了,心里甚是高兴。由娘舅们出面,将那马找回来,酒足饭饱后,我与文军骑上自行车,拉上马还能早早回到家。于是,他们起身上车,阿岭在前文军在后,下坡是越来越陡,车是越来越快,眨眼功夫文军的车就跑在了前面。骑在车上直挺挺的文军不时发出“嗨呀、嗨呀”的惊叫声,骑在后面的阿岭也高声地呼喊:“快捏闸!快捏闸!”,已经失控的自行车飞速地往前奔,眨眼功夫文军连人带车翻了几个滚摔到了十多米深的沟底里。追在后面的阿岭急忙刹住车,将自行车扔在路边,连滚带爬地下沟找到了文军,连呼带叫,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没事吧?跌坏没有?你怎么了,说句话呀!”文军满脸是血,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囔道:“我的腰……我的腰……”,阿岭带着哭腔问道:“你的腰怎么了?”“我的腰不能动,腿也不听使唤”。阿岭一边挪动文军似如面条的双腿,一边问道:“有感觉吗?”“什么感觉也没有”。阿岭从文军的答话中知道了事态的严重,他安慰文军:“你不要怕,我赶快找我四舅去,不到一华里,马上就回来了”。阿岭从沟里爬上来,骑上车飞也似地直奔他四舅家。
坐在炕上正要吃饭的张秀被冲进家灰头垢面的外甥阿岭吓了一大跳,问明情况后,张秀顾不上吃饭火速离家,不大功夫弄来了皮车,赶车的人还是阿岭的二舅。阿岭说:“四舅,还得准备一付担架”。张秀马上说道:“担架不好弄,先把咱们家的门卸下来当担架”。将门板和自行车放到皮车上,又拿了一些被褥,随着鞭响,三套马车向西坡的事发地点飞奔而去。
到了旗医院,直接进了急诊,张秀火速地找到他的老孰人李院长,院长又让急诊室的负责人马上召集外科、神经科等有关的医生进行会诊。医生们用听诊器听、用手摸、用手捏、用小锤敲、用针扎,不时向文军提出:“疼不疼?有没有感觉?”的询问,文军不是摇头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回答。三番五次,反反复复地检查,最后还几次检查了文军的生殖器官,几位医生一边摇头一边给出了诊断结论:腰椎神经挫断,终身瘫痪;生殖系统损坏,性功能失去,不能生育;大小便失禁,如调理得当,短期内可恢复正常。听了医生们的诊断意见,阿岭放声大哭,文军像死过去的人,两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急诊室的床上。张秀一边拉着李院长的手一边央求说:“没有办法治了吗?你们再想想办法!”李院长讲道:“咱们虽是旗医院,可这些医生都是十多年前从上海、北京、天津来的,他们都是大学毕业来这里支边的,他们既有知识又有经验”,又说道:“你们哪里也别去,不要花那冤枉钱”。这冷酷无情的结论性意见让文军、阿岭和他的两个舅舅面面相视,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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