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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下的母亲
时间:2024-03-21   作者:张占斌   点击:

 

  (一)

  斗转星移,我对母亲的怀念追忆到四十多年前的难忘岁月。

  我的老家——原沽源县红圪塄公社向阳村(巴图营盘自然村)。童少年时期我在老家生活学习的美好时光仍记忆犹新,尤其是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的泪目故事,更是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母亲的谆谆教诲和音容笑貌,母亲的一言一行和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眷恋,那么的近在咫尺。每当想起母亲含辛茹苦养育儿女们的难忘瞬间,都揉碎甚至撕裂了我这个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之心。

  我的童少年时期恰逢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虽然那时的物质生活是清贫匮乏的,但我的精神世界是充实愉悦的;虽然我的学习生活有些枯燥单调,但母亲用博爱善举陶冶儿女们的德行情操,传递给我的童年乐趣是纯真美好的,也是无人可替和无价可讨的。每当我想起儿时母亲的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弥足珍贵的往事,都历历浮现眼前,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浓浓的乡愁思绪和深深的博大母爱时时处处弥漫笼罩着我,也必将伴随我度过风雨兼程的一生。我虽已年过半百,但在我漫漫的人生征途中,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与挫折,只要想起养育我的故乡热土和敬爱乡亲,想起煤油灯下慈母的身影,耳畔想起母亲对我经常提及的既幽默风趣又满含哲理的教诲:“娘一辈子不爱喝稀饭稀粥,娘这个人就是不爱吃‘软饭’”!每每想起母亲的诤诤话语,我浑身便充满了奋进的力量,我内心便坚定了战胜困难的信心与勇气。我童少年时期清晰的记忆里,母亲身上表现出的那种千千万万、平平凡凡中国农村妇女共有的吃苦耐劳、仁慈博爱、勤俭持家、坚毅刚强的优秀品质而铸就的巍巍精神丰碑,时刻鞭策鼓舞着我不断前进,使我从没有被工作和生活中的困难所吓倒,更没有厚颜无耻地乞求“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甚至不择手段谋求升官发财等无稽之谈!
 


 

  孩童时我家左邻住着一户叫张珠的远方亲戚,我称呼他“四太爷”,“四太爷”家的三儿子叫张万俊,我自然是称呼他“三爷爷”,他年长我五岁,他读五年级我刚入学。记忆里“三爷爷”对我最好,经常领着我到处玩耍。每到冬季他便组织小伙伴们在白雪皑皑的野外去追着骑毛驴,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去村外干涸的大口井旁,点燃干柴用烟雾熏烤的“土办法”掏捂麻雀——“家巧儿”;夏天拎着菜篮子去野地里挖苦菜,拔酸柳柳,寻麻雀窝……,记得一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带着妹妹们去村南梁的“三截滩”地里给猪挖苦菜,因挖的苦菜多运不回家,我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削铅笔的小刀顺手递给大妹,并对大妹说:“你拿着这把小刀,我回村找大(方言:父亲)和娘来拉苦菜,如果有狼来了,你就掏出小刀对着狼喊:“狼怕小刀刀,狗怕弯腰腰”,狼看见小刀刀一定会吓跑的!”时隔多年后,每当母亲声情并茂地说起我这个闻名全村的“典故”,我全家人尤其是我的女儿雯雯都会笑的前仰后合,泪流不止。这笑声已飘过近半个世纪的流年岁月,这笑声从孩童的我传递到我的女儿,这笑声又将生生不息地传递到我的子孙后代,这笑声承载着我多少童年的欢乐,这笑声蕴藏着兄妹之间多少心心相印而又割舍不断的手足之情,这笑声又饱含着多少我对母亲无尽的追思与深深的怀念啊!
 


 

  儿时每年秋天放学后,我便与小伙伴们结伴而行,打闹嬉耍。最经常玩的娱乐活动是:小伙伴们分成敌我两方,每人用废书纸精巧地折叠两把二十响“盒子枪”,别在腰间,威风凛凛,互相隐蔽,进行实战,有时玩到天黑很晚便忘记了回家吃饭和写作业,母亲经常在村子前后的树林地、场院里、学校或同学家到处寻找我,娘还心急火燎地边走边找边高声地喊:“兵儿,快回家吃饭,快回家写作业”,我被娘带回家后,自然是受到班主任老师、严厉的父亲狠狠地教训一顿,母亲在一旁忙乎着给我热饭端饭,还与父亲默契配合地演着“双簧”戏,母亲用特有的——母爱感化的教育方式温润着我:“兵儿,不要太贪玩,玩时要记着早些回家吃饭,记得好好写作业……”

  儿时我与小伙伴常玩的最开心的娱乐项目还有——村外野游。每当夏天放学后,小伙伴们像一群脱缰的野马跑到村东边的万亩“黄花滩”那绿茵如毯的草地上玩耍,摘黄花韭花,挖苦菜,割马莲草,在村万亩“黄花滩”中间的一个水淖里戏水打闹……,一边看着牛羊悠闲自得地吃草,一边躺在草地上数着天空中一行行排成“人”字形的大雁掠过头顶,望着蓝天白云下田地里母亲挥汗如雨地劳作着……,此时此刻,便想起父亲在学校里刚教会我不久的诗歌《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在我儿时的心中,便朦朦胧胧地将母亲日复一日的辛苦劳动与《悯农》这首诗的意境慢慢地融合理解,慢慢地消化吸收,慢慢地生根发芽,慢慢地开花结果……

  (二)

  我记忆里七十年代初,坝上农村老家的土地盐碱贫瘠且十年九旱,粮食产量极低,我家六口人的口粮仅靠父母亲挣的微薄工分,待秋天从生产队套取回的几百斤莜小麦和几百斤土豆是根本不够一年吃的。所以那时我家几乎每天都是吃国家供给的救济玉米磨成面粉做的“窝窝头”,家里的日常生活开支更是拮据,就连我们念书的学费也全靠母亲辛苦喂养的猪和兔出售后卖些零用钱。母亲为了一年能多饲养出售几头猪和几十只兔子,她每年五到九月份,几乎天天都是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地去野外挖菜割草,等夜深人静了,母亲便又开始给猪兔在锅里熬煮第二天的饲料。我记忆最深的是:我们姊妹四人都早已入睡了,当时家里没有钟表,也不知道是夜间几点,当我每次醒来小便时,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都会隐隐约约地看到母亲在堂屋坐着小板凳,一上一下挥刀剁苦菜的身影;听到母亲煮猪食而有节奏拉风箱“叭嗒叭嗒”的声音。每日清晨,睡意朦胧中,我揉揉惺忪睡眼,太阳刚出地平线,母亲又把热气腾腾的早饭准备好了,一边催促我们兄妹四人快点起床洗漱吃饭,一边嘴里叨念着吃完早饭后马上要去地里干活。那时我在村里刚上小学,有时坐在教室里不由自主地走思出神,脑海里不停地想着母亲每天白天下地劳动,黑夜里母亲究竟是睡没睡觉?我觉得母亲每天晚上都不怎么休息,仿佛二十四小时都在不停地劳作。
 


 

  母亲,您也是人啊!您也是食人间烟火的血肉之躯,不良的营养,不足的睡眠,不够的口粮,不多的费用,不尽的操心……,早早地催生了您的白发,催老了您的容颜,催走了您的青春,试想您就是用钢铁铸成的也耐不住日久天长超负荷、超强度劳作对您身心的摧残呀!长期如此,您怎能不早早地落下全身的疾病呢?

  毋庸置疑,母亲躬耕田地,操持家务日夜辛劳的点点滴滴,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潜移默化地影响改变着我人生观、世界观的形成,母亲的言传身教,促我立志走出村关,小学毕业后我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沽源县最高学府——第一中学;初中毕业后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地属中专——张家口地区农业机械化学校,拿上了梦寐以求的“铁饭碗”,吃上了“公家饭”,既缓减了家庭经济困难之压力,又更好地供读三个妹妹上学,也无悔地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每当晚饭后天色渐暗,母亲便早早地把准备好的煤油灯点着,我与父亲屈膝盘腿坐在炕中间的那张小小炕桌旁边,父亲几年如一日、不厌其烦地给我讲着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一本厚厚的、用繁体字印刷的、纸页斑驳发黄的《数学千题解》:工程、鸡兔、盈亏、相遇问题……,为了让我更好地理解题意,父亲还经常性地、习惯性地用笔在演算纸上画着他特别擅长画的长长短短的线段给我进行更加直观的讲解说明。此时,坐在炕头的母亲便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一针一线地干着她仿佛永远也干不完的针线活……
 


 

  进入冬闲季节,母亲便早早地给我们姊妹四人缝棉衣,纳鞋底,做新鞋,买布料赶制过春节的新衣裳。母亲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看着我们父子俩专心致志地教与学,她慈祥的脸上总是露出发自内心欣慰的笑容,母亲还经常鼓励我说:“兵儿,只要你和妹妹们都考上中专或师范,能吃上“公家饭”,不用在农村里刨土坷垃,娘和你大大受再多的苦和累也高兴也值得”。母亲为了实现她这个一生中最大的也是最强烈的、最迫切的夙愿,便不分春夏秋冬四季,也不论白天和黑夜,总是埋头干活,干完生产队的农活后就接着干那些繁重而又事无巨细的家务活,母亲是一个平时特别爱干净的人,每天不论多忙,她都要抽空把家里地上的四周墙边用“白土子”和成的浆粉刷一次,这样家里面显得是既整洁又美观更亮堂,来我家逛门的亲朋邻居们都啧啧地称赞母亲。尤其是全家六口人的吃喝拉撒全靠母亲一个人撑着罩着。父亲从我记事起就是村里人见人呼的、受村民尊敬的、全村学生都害怕的“硬眼睛——张老师”。真实地讲,父亲就是一位“两袖清风,一兜粉笔”的“穷教员”,“文革”时被称为“臭老九”,他每天天还未亮,便早早地去学校打扫卫生、冬天生炉子、掏厕所……,之后给五个年级的学生轮流上课,晚上还得自学“充电”和备课,还要给学生批改作业,并辅导我和妹妹们学习。那个时期父亲教师工资挣的工分还没有母亲在生产队干活挣的多,他干的是一项既清贫又费心更操心的“崇高事业”,但父亲对他这个“黑民办教师”工作是情有独钟,做到了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钻一行,钻一行成一行。他还常常自言自语地说:“从古至今都是武将打天下文人坐天下,没有文化的人是治不了天下的”。父亲为了全村孩子们上学的事情真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跑细了腿,每天忙得团团转。为此,村民给父亲起了个善意的“绰号”——能把“死人说活”的“两轮车满天飞”,还编了句顺口溜——“铁嘴钢牙张海嘴,整天腿脚不落地”。所以,父亲在那个时期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分担母亲的家务和农活,尤其抚养我们姊妹四人的生活琐事更是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母亲的肩上。小时候记得母亲干活累的实在够呛时,便隔三差五与父亲怄气说:“你娶了媳妇当骡子当马使唤呀!”父亲因为是“秀才”出生的“知识分子”,不仅口才好“肚才”也好,往往用一些幽默诙谐的语言逗得母亲哭笑不得,所以母亲与父亲生的一肚子气也就烟消云散了……,我的父母就是在这种物质贫乏、生活艰苦而又充满了生活情趣的环境氛围中,相濡以沫地、互敬互爱地、互疼互助的苦乐年华中度过了恩爱有加的一生,也给儿女们留下了珍贵而又丰厚的精神遗产!

  母亲除了每天白天去生产队干活能挣到8一10个不等的工分外,在家里还饲养了猪鸡兔等家禽,以换些零用钱来弥补家中开销和供我们兄妹四人读书。所以,日久天长母亲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十二月忙的——“方四姐”,她平时走路就像一阵风一溜烟,走路就像竞走比赛似的。因此,我的母亲前半生终因积劳而患多种疾病,后半生伴随我母亲的必然是无尽的病痛与折磨。哎,我的娘我的大!为了儿女们的幸福生活您二老默默无闻地付出了一切,您二老岁数还不够大呀就驾鹤西去,这怎能不让我和妹妹们痛惜万分?“蜡炬成灰泪始干,春蚕到死丝方尽”不正是对您二老为儿女们操劳一生最真实的写照和最崇高的礼赞吗?
 


 

  童少年时每年的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前夕,母亲在生产队忙碌完一天的农活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家,晚上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双手利索地在炕上摆放好捏面娃娃用的食材、面板、盆子等,开始给我们姊妹四人捏面娃娃。天天盼,夜夜盼,天天扳着指头算,终于等到母亲给我们捏面娃娃这一天了,我们姊妹四人甭提有多高兴了。都不约而同地爬在炕上,像石榴子一样紧紧地围着面板和母亲一圈,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双手,等母亲快要捏好一个面娃娃时,我们姊妹四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这个是我的,那个是你的……,互相争论不休,甚至是面红耳赤。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子又是唯一的男孩,父母亲对我从小就宠爱和娇惯,母亲给我捏个大鱼娃娃,给三个妹妹每人捏一个漂亮娃娃,但每个娃娃的头饰和衣服各异,母亲将面娃娃捏好后放在锅里先蒸熟,之后又放在锅里焙干,以防止我们玩耍时摔乱弄碎。我们每人抱着一个属于自己的面娃娃满院里疯跑,既舍不得吃也生怕让猫呀狗呀猪呀的吃掉,更是担心摔在地上弄坏了,直到有一天我们姊妹四人嘴馋的到了忍无可忍的时侯,我便咬掉面娃娃的一只耳朵,她撕下面娃娃的一只胳膊,你啃下面娃娃的一条腿,最后每个人手中的面娃娃只剩下一具“残躯”,但仍是爱不释手地用枕巾或头巾包裹好抱在怀里,晚上还要搂在被窝里……

  儿时的面娃娃呀是我最甜美最酣香的梦!是我对母亲最直接最真挚最深情最温暖的记忆!儿时的面娃娃呀更是久久地、深深地、长长地埋藏在我一生中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里……
 


 

  童少年时期,每年临近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母亲便又忙里偷闲,用花头绳为我们姊妹四人每人编织一个“果络子”,每个“果络子”里只放一个槟子苹果,母亲把放好槟子苹果的“果络子”分别给我们挂在胸前,我们美滋滋地陶醉在母亲为儿女们编织的中秋节喜庆气氛里,所有这些让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投来羡慕不已甚至是嫉妒的眼光!

  1981年我刚满13岁,那年我从本村的小学五年级以优异成绩考入沽源县第一中学。9月1日那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是沽源一中开学的日子。母亲天未亮就起床,给我张罗着去一中读书的生活和学习用品,炒莜面、烙大饼、炸油饼、炒大豆、咸菜干、文具、书包……,母亲收拾好后放在父亲给我早已自制好的一个木箱里,这个木箱至今仍保存在我的车库里,每当看到这个伴随我几十年,摔坏了又修好,修好了又摔坏的“随身品”,我便沉思良久、眼含热泪,勾起我对慈祥二老的深切思念。这个木箱呀也见证着我近半个世纪难忘岁月的沧桑历程! 
 


 

  父亲赶着牛车拉着母亲和我慢慢地向张沽道半虎线——建国道班车站走去,一路上我沉思不语,母亲是千叮咛万嘱咐:“兵儿,到了学校不要想家,自己照顾好自己,听老师的话,团结同学,好好学习……”。八十年代初,从张家口发往沽源县中道的班车每天只有5一6趟,那天我和父母亲等了也不知几个小时,才远远地望见一辆黑压压的满载客人的像“大红柜子”似的红色班车“咯吱咯吱”地喘着粗气驶过来。严格地说,我不是自己走上车里的,是父母亲在车门外硬生生地把我推塞进车里,没办法我脚底下只能踩着干粮袋和行李,一只脚悬空,一只脚站着,因我个子矮,整个人被裹挟在大人们身体之间的夹缝里,班车缓缓地向东方驶去,我不顾一切地向车窗外寻找着母亲的身影,但“人高马大”陌生的男男女女乘客像铜墙铁壁似的把我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国庆节放假回家后妹妹们说:“哥哥你那天去沽源县上学走后,母亲回家的路上一直流着眼泪”,是啊!母子连心,心心相印,我在车上也何尝不是默默地流泪,一路上想着家乡熟悉的一切,想着生我养我的父母……,因为那次离家求学是我第一次离开故土离开父母出远门,当时我真不知道沽源县城离老家有多远?沽源县有多大?沽源一中是什么样子的学校?但无可置疑的现实告诉我,从那天开始我的人生掀开了新的一页。更具体地说,是我第二次脱离母体开启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求学创业之旅……

  (三)

  1981年的中秋节,我是在沽源一中的宿舍里与同学们度过的,也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在外地过中秋节,所以那年的中秋节对我而言不同以往。等“十·一”国庆节放假回家后,还是妹妹们告诉我:“哥哥,今年中秋节你不在家里,节日那天晚上吃团圆饭——饺子和月饼,还供月亮,娘做好饭菜后让我们吃,她自己悄悄地躲在外屋门的后面哭了,一会一会地抹眼泪,每年中秋节习惯了哥哥在家里过,今年你不在,娘想你了……”,妹妹们还告诉我:“哥哥,正好中秋节前几天,咱家里饲养的一只羊不吃草料死了,父亲舍不得扔掉,在锅里煮熟后,娘把最好的肉和骨头都挑拣出来,与我们说这些羊肉和骨头给你哥哥留着吧,等你哥哥从一中放假回来再吃,我们都说,娘,哥哥“十·一”放假回家还早着呢?等我哥哥回来羊肉早就坏了,娘,还是咱们吃了吧!母亲执拗地说:“秋天的天气早晚越来越凉了,把羊肉和羊骨头装在袋子里吊在山药窖里就能行”,其实,母亲心里怎能不知道这么多天存放这些肉和骨头怎能不臭呀!但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地知道,这是娘对我思念的一种无言的、深深的寄托,即使肉坏了也要等着她的宝贝儿子回来再吃。儿啊永远都是娘的“心头肉”,这不也正是印证了一句古语:“儿走千里母担忧,母走千里儿不愁。”我国庆节放假回家的当天晚上,母亲便迫不及待地让父亲从土豆窖里取出羊肉和羊骨头,晚上还是在那或明或暗的煤油灯下,母亲高兴地准备把羊肉和羊骨头下锅加热,刚打开袋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再细看蛆虫乱窜,我顿时泪奔!娘啊,我不是嫌弃羊肉臭气熏天,我可怜的是娘惦儿想儿念儿的慈母心肠啊!妹妹们向我一五一十的娓娓叙述着母亲的故事,使我一次又一次地泪如泉涌。父爱如山、母爱如海在我父母身上演绎的是多么的真实具体!多么的生动逼真!多么的刻骨铭心啊!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位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母亲,一位爱说会唱而又聪明能干的母亲;我为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而骄傲,更为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而感到无比的荣光与自豪!

  现在每当我想起儿时的那个“槟子”苹果呀仍觉得是香气扑鼻,甚至是直流口水!我们姊妹四人十多天挂在胸前的“果络子”里的“槟子”就是舍不得吃,实在馋的不行就拿起来闻闻香味。从小母亲就喊我乳名“兵子”,我至今不得而知母亲给我起的这个乳名“兵子”是不是与中秋节吃的“槟子”有千丝万缕或互为因缘的联系?我想也只有我的母亲才能解开这一“谜底”吧?可惜这一“谜底”母亲将永远无法为我揭晓。我敬爱的母亲啊!您是用心用情用爱用灵巧的双手为您的儿女们编织着快乐梦、成才梦和幸福梦,同时也给儿女们一生中带来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精神财富和对未来可期的美好憧憬!

  我童少年的记忆里,每年的“过大年”初夕夜,是我们姊妹四人最快乐的日子。尤其是大年初一凌晨三点多母亲便又忙碌起来,我记忆里的“守岁”夜母亲几乎是一夜未眠,她的“守岁”方式和内容便是一整夜从剁饺馅、包饺子、做菜开始,给我们姊妹四人准备新衣服等一项接着一项有条不紊地进行,之后又挨着个地给妹妹们梳头洗脸进行“化妆”……,父亲也早早地用小红蜡烛给我们姊妹四人做好灯笼和用各色彩纸做好“风火轮”,之后我便带着三个妹妹满院里、大街小巷的疯跑乱转,天还未亮就迫不及待地穿好新衣服挨家挨户去拜年“问好”,为的是赶早“问好”每人能“挣上”1一3角不等的“压岁钱”,甚至是一根“红满天”牌烟卷或几粒水果糖块都不嫌少。一大早,我们兄妹四人的手和脸冻的通红,但仍乐此不疲,忙的不亦乐乎!

  我童少年时期“过大年”的年味真香真浓啊!在老家“过大年”的喜庆气氛至今让我流连忘返。对,我儿时“过大年”的幸福快乐时刻,某种程度上讲就是母亲用勤劳的双手和满满的爱、殷殷的情为儿女们创造的呀!难道不是吗?娘啊,现已年过半百的儿子去哪里再寻找孩童时“过大年”那难忘美好的时光啊!
 


 

  忆童少年流光岁月,煤油灯下的母亲用干瘪粗糙的双手编织着儿女们希冀的梦……,随着年轮的更替和我们兄妹四人岁数的增长,母亲俊俏的脸庞也一天天地削瘦了,一直乌黑油亮的头发也渐渐地增加了一根根的白丝,母亲额头的皱纹也一年年地增多了,无情的病魔也一天天地缠身了……,懵懂无知的儿呀!仍无忧无虑地享受在母亲为我搭建的幸福温床上,儿从内心深处没有真正体会到母亲的艰辛和不易,只是盼着过“六·一”儿童节那天穿着娘卖鸡蛋的钱为我做的新衣服和娘悄悄塞给我的一元零花钱,揣着两颗鸡蛋蹦蹦跳跳地去玩耍……,哎,童少年时我常常在煤油灯下天真地数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望着窗外高悬着的皎洁明月,心里想着如果父母亲能长生不老,天天伴随着儿该多好啊!

  我长大了,真是不经意间慢慢长大了……,直到有一天,我蓦然懂得了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人世间哪有不撒手人寰的父母啊!哎,这一天来的太早了,但还是突然地来了,让我猝不及防。2023年8月8日17点23分,母亲因久病不愈,经医治无效,在沽源县九连城镇半拉山“康居苑”安置小区家中不幸去逝,享年75岁。2023年4月25日那天,我们姊妹四人从县城把母亲护送到新搬迁的半拉山小区“老家”居住,为的是让久居县城的母亲与她日思夜盼的儿时玩伴同学、农友牌友、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团聚叙旧,圆母亲思乡怀旧之愿。期间,因母亲失能卧床未下楼活动过一次,直至去逝那天才将母亲的遗体运下楼,真没有想到啊!母亲回老家这104天里仅有的“一上一下”楼,竟然是母亲与我的永别,竟然是母亲与亲朋们的阴阳两重天,这怎能不让儿肠断肝裂、痛不欲生啊!

  我仰望星空,向天长啸;我俯视大地,向地低吟。娘,您在九泉之下与我大大团聚了吗?您身体的病痛好了吗?您左胸前安置的那个还没有用完电池的心脏起搏器还在跳动吗?您……

  苍天为您哭泣,大地为您悲戚。一生平凡的母亲啊走完了您不平凡的人生!
 


 

  每当我想起儿时长夜里星火闪烁、时明时暗,夜夜离不开、家家户户必备的——煤油灯。我便想起了煤油灯下母亲那俊俏而早早布满皱纹的脸庞,更想起了煤油灯下弯腰驼背的母亲“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那不知疲倦、辛勤劳作的身影……

  那盏小小煤油灯的星星之火,给我全家带来了光明,点燃了我求学报国的梦想,指引我走向了光明的人生,更让我记住了慈祥的母亲!

  愿儿时我心中那盏永不熄灭的煤油灯继续指引着天堂里的父母亲幸福安康之远行……

(写于北京广安门医院)

2023年8月27日

(责任编辑: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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