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刘凯带着受伤的匪首“大黄风”以及一百多匪徒逃回匪巢“南天门”后,由于失血过多,“大黄风”开始昏迷,刘凯心里憋着一肚子闷气,三百多兵马损失近二百,逃回来的土匪中,伤员就有三十五人,其中刘凯的部下就有十二人,根本原因就是老大不听他的话和忠告。让刘凯欣慰的是,他的手下一百多弟兄只死了二十多个,老大的兵马基本被区中队消灭,只剩下他的心腹保镖二十多人,为首的保镖叫黄三愣,是“大黄风”的本家兄弟,急得快要发疯了,逼着刘凯去县城抢一名医生和药品来抢救大当家的。去年“大黄风”把刘凯带回来的一个女人强行霸占,成为他的压寨夫人,刘凯心里憋着劲呢,觉得老大太欺负人,这次又不听他的劝告损失近二百弟兄,巴不得他快死呢!心里一想,现在是我当家,就让你黄三愣带着你的弟兄去医院抢医生,免得抢不来医生,怀疑我故意拖延,盼望老大快死。刘凯说道:“我离不开山寨,只能是你带着你的几个弟兄去了,要抢一个能做手术的外科医生,赶紧回来,千万不要横生枝节轻易杀人,马上行动!”
黄三愣虽然知道老大与刘凯有矛盾,担心他走后发生意外,但是,现在是刘凯当家,不服从命令他就会被刘凯因为不抢救老大名正言顺地枪毙,只好挑选了五个身手好的保镖出发了。天门山离县城也就一百五十多里,这几个土匪虽然都骑马,但知道一天到不了县城,黄三愣就在离县城不远的开地房子村住了一夜,在一家老乡家吃了饭,喂好了马,让马也喝足了水,第一次给了老乡饭和马的草料钱。因为黄三愣也很有头脑,六个土匪都装扮成生意人,认为刘凯说的不要横生枝节是对的,一旦发生意外,抢不回医生和药品,老大就没命了。他们在开地房子村休息了几乎一天,到了晚上九点,他们借着夜幕的遮掩,直接到了县医院,到住院处谎称是院长的亲戚,要去院长家里看望。一个护士领着他们去了白院长家门前,黄三愣再三说“谢谢”,就让护士回去了。他们马上推开院门,见院长家里的灯光还亮着,黄三愣心里一喜,考虑怎么说请医生上山的事。
原来白桦从土门沟村回来后,把区中队给她的五十块大洋交给父亲,受到父亲的斥责,说她不应该收解放军的医疗费,白桦再三解释说,我也不知道,是他们送我回来到家时留下的,不收不行,他们说这是解放军的纪律,不能让他们犯错误。白院长才消了气,说这样的军队才是人民的军队,将来的天下肯定是共产党的。这天晚上是白桦母亲的生日,白天患者太多,所以挪到晚上过。白桦正和母亲一块吹完蜡烛后,用刀分切蛋糕呢。家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六个生意人装束的面生人,黄三愣毕竟是土匪,没有文化,张口就是粗鄙的话,横行霸道惯了,想不出什么正当理由请医生上山,心里一急就直接说道:“我们是“天门山”上的人,今天来是想请院长给我们派一名外科大夫上山,为我们受伤的老大做手术,治好了枪伤就送你们回来,而且有厚报,请你识相点,不要拒绝!”
白院长一听,原来是“天门山”上的土匪,气不打一处来,马上说道:“不行!患者太多,医生不够用,你们去别处找吧。”
黄三愣开始发怒,骂道:“你个不识相的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叫你去,你敢不去?”
“我绝不去给土匪看病,你要把老夫怎么样?”
白院长说话的同时给白桦使眼色,让她出去叫人。白桦站起来转身就出去,保镖小头目黄三愣让两个土匪跟出去,不一会,白桦又被土匪用手枪逼回来,逼白桦回来的土匪说道:“三哥,医院的一个病人叫这个女人白大夫,问她什么时候给他做手术?她就是个外科医生,把她抢走算了。”
黄三愣马上说道:“行,就让这个女人上山,你们去药房弄一批消炎药、麻醉药、打针输液的有关东西还有手术器械,回来后马上就走。”
另外两个土匪立即去药房,用手枪逼着夜间值班的司药,按他们的要求拿足了药品、打针输液的有关东西、手术器械回来了,白院长突然大声喊道:“来人呀!土匪抢劫了!”
白桦的母亲也跟着丈夫一块喊叫:“土匪抢劫了,来人呀!”
遗憾的是,白桦父母亲的喊叫,因冬季门窗关得严实,并没有让医院的任何人听见,却惹来杀身大祸。
土匪黄三愣一急,匪性大发,立即用匕首割断了院长的咽喉,回手又把白桦母亲也杀害了。他们马上把破口大骂、挣扎的白桦捆绑好,用毛巾塞住白桦的嘴,用白桦家的一个棉被子裹住白桦,用绳子捆好,一个土匪扛着白桦,借着夜幕的遮掩,六个土匪慌慌张张地逃跑了。当司药领着副院长和好多人来到白院长家时,白桦和抢劫药品、手术器械的人都不见了。
保镖小头目黄三愣亲自把白桦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很快来到他们来时经过的开地房子村,他怕在这大冬天把抢来的医生在马身上憋闷死了,就来到他们住过的那户人家,把捆绑白桦的绳子解开,把堵嘴的毛巾取开,见白桦双眼睁开,眼里充满血丝,喷射出来的怒火简直要烧死他们,因为被捆绑放在马身上,十几里的颠簸,呼吸不畅,白桦几乎要昏迷过去了,被解开捆绑的绳索和堵嘴的毛巾,已经有气无力。白桦用尽最大的力气说道:“你们不是人!是畜生!这样对待我,就是去到你们的匪窝,我也死了。干脆现在就打死我好了。”
黄三愣心想,这个医生说的是实话,急中生智,说道:“我们不捆你,只要你不闹,休息一会你和我骑一匹马,不会让你难受,坚持一天就到了“南天门”,我们会把你当宾客待遇。”
白桦看着这个杀害父母亲的仇人,母亲的生日变成了忌日,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她毕竟二十二岁了,父母亲被杀害的残酷情景让她开始冷静,开始面对现实思考,自己必须活着才能为父母亲报仇,说道:“行,你只要不对我耍流氓,我跟你们上山。”
黄三愣马上说:“放心,我绝不会对你动歪心,救人要紧。”
他把白桦家的被子叠两个四则,放在自己的马鞍子的靠后边,让白桦骑在自己的前边,自己骑在后边,对那家住户主人说:“这是我们请的医生,你不要乱说,我们走了。”
为了封口,说完扔给那家五块大洋,和五个土匪立即飞马而去,那家住户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土匪吧?不抢劫,还给饭钱、马的草料钱。不是土匪吧?又强迫一个女人跟着他们走。只好不惹是生非,人马走了就安心了。
黄三愣六个土匪走了一夜,又走了大半天,在第二天下午到了“南天门”。刘凯出来迎接,见是个女医生,扶下马已经站不起来,迈不开步,如果不扶着她就会马上倒地。黄三愣亲自把白桦背到一个准备好的干净屋子里,把白桦放在烧好的炕上。白桦倒在炕上,快要冻僵的身体感觉到炕的温暖,她也太累了,炕的热乎劲把她一会就送入梦乡。
黄三愣告诉刘凯,这是院长的女儿,是个外科医生,消炎药品、麻醉药品、输液所用的有关东西、手术器械都拿来了,接着就问大当家的怎么样了?刘凯冷冰冰地说道:“一直昏迷着,脸色都变成了白纸,一直发烧。”
黄三愣着急地说:“把女医生弄醒,赶紧给大当家做手术,不能再耽误了。”
“你没有看见女医生快昏迷的样子吗?让她怎么做手术?起码要她身体恢复过来才能做。你们没有伤害她的家里人吧?要是伤害了她的家里人,就是身体恢复了,给做不做还不一定呢!”
“哎呀,三哥把她的父母亲杀了。”
听到一个跟去的土匪说黄三愣把女医生的父母亲杀了,刘凯立即发火了,骂道:“黄三愣,你他妈真是个愣球杵,你杀她的父母亲不等于杀大当家吗?父母亲的仇不共戴天,她就是死也不会给大当家的做手术!你连这点人之常情也不明白吗?”
“二当家的,我们发现她是个外科医生,决定把她带走,结果他父亲大声喊叫‘土匪来了,来人啊!’,她母亲也跟着喊叫,所以我一急就把她父母亲杀了,我怕医院的人听见喊叫声把我们包围了。”
“你解释个球毛啊?你把他们打昏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杀人呢?告诉你,女医生不给大当家的做手术,看你怎么办。”
黄三愣被二当家刘凯说得低下了头,觉得自己确实太鲁莽了,蹲在地上看着女医生两眼发痴,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怕死,在开地房子村睁开眼就充满血丝,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死人,开口就叫打死她,他真发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是在一个屋子里,土匪的对话、特别是刘凯发怒的声音很大,把白桦弄醒了,但是她假装着不醒,从土匪对话中,她知道和她一块骑马的土匪叫黄三愣,呵斥他的人是二当家,觉得这个二当家的匪首多少还有一点人性,开始琢磨如何利用二当家的匪首的手,杀掉黄三愣。刘凯走过去看白桦,见她还睡着,而且见白桦面色憔悴,疲惫不堪,就说,咱们出去吧,让女医生休息好再来央求她做手术。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刘凯又来到白桦的屋子里,见白桦在翻身,就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位女医生,起来洗漱一下,该吃晚饭了,你想吃什么尽管说话,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白桦在这热炕上睡了大半天,没想到热炕特别解乏,身体体力恢复得挺快,随着刘凯的话就势坐起来问道:“你是二当家的吗?”
“是,我叫刘凯,现在我当家,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你们叫我来不就是给你们大当家的做手术吗?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亲?把我母亲的生日变成了忌日,放在你身上你受得了吗?难道土匪都是恶狼,就没有一点人性吗?其他的无所谓,你不杀掉杀害我父母亲的那个恶人,休想让我给你们大当家的做手术!父母亲之仇不共戴天,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给做!”
刘凯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为了生活下去才上山为匪的,穷苦人的良心还没有泯灭,他预料的情况发生了,说道:“你说的话有道理,要求不过分,但是要容我想出杀掉黄三愣的计策才行。”
“你是二当家,是大当家重要,还是黄三愣重要?我看二当家的是个明白人,虽然为匪,但还有点人性。你说杀害我父母亲的仇人就在山上,我怎么能去做手术呢?你要是杀了黄三愣,我答应你的要求,我认为你杀黄三愣是为了救你们大当家的,你的手下会拥护你,大当家的也会感谢你,我说得对吗?”
刘凯知道黄三愣是“大黄风”的心腹,这家伙仗着“大黄风”很狂,要不是老大在昏迷,自己当家,再加上现在山上主要是自己的人马,老大的人马基本全部被灭了,他根本不会听自己的话。因为老大乘自己不在山寨,强行和自己带回来的女人入了洞房,做了他的压寨夫人,黄三愣还曾经当着“大黄风”的面羞辱过自己,刘凯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这是个杀掉这个恶徒的好机会,而且杀他的理由很充足,就是为了救大当家的,杀意已决。
没想到“二黄风”这个时候上山来了,这个靠当“二棒手”起家的土匪,刚拉起三十多人就被区中队几乎全部歼灭,要不是“大黄风”出手,自己也差点被活捉。他是上山报恩来了,而且要加入“大黄风”的土匪队伍。因为他来过“南天门”匪巢,站岗的土匪认识他,听说他要投靠“大黄风”,就让他进去找二当家刘凯。刘凯见“二黄风”带着八个土匪、四个伤兵疲惫不堪地来到他的议事大厅,刘凯灵机一动,借“二黄风”的手杀死黄三愣,不愧为上上策,也可以作为收他上山的条件。
刘凯想好后就热情地接待了“二黄风”一行,把他的人马安排好后,单独接见了“二黄风”,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老大为了救你,不但损失了一百九十多名兄弟,自己也中了枪弹,流血过多,昏迷到现在,子弹现在还在体内。我让保镖头目黄三愣带人去县医院抢一名外科医生上山给老大做手术,救活老大,医生是抢回来了,但没想到黄三愣把抢来医生的父母亲给杀了,这个女医生很刚烈,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杀掉这个畜生黄三愣,她就是死也不会给老大做手术。你是老大的本家兄弟,老大现在还在发高烧,伤口可能已经化脓,你说老大重要?还是黄三愣重要?老大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说怎么办?”
“二黄风”听了后,权衡利弊,当然救老大重要,这家伙怕被刘凯骗了,提出看一眼老大的情况,刘凯马上领着“二黄风”去看了昏迷中的老大,“大黄风”的压寨夫人正在守护着老大,“二黄风”用手一摸老大的头,烧得烫人,觉得必须赶紧抢救。转身问老大的夫人:“嫂子,黄三愣杀了被抢来医生的父母亲,医生说不杀掉黄三愣绝不给老大做手术,嫂子,你说怎么办?老大是为了救我才遭此大难,我意杀了黄三愣,救大哥要紧。”
那个压寨夫人见过“二黄风”,骂道:“你别假装好人,上次归顺了老大,能发生这事吗?黄三愣不是个东西,有几次背着你大哥对我还动手动脚,你难道不敢杀他吗?”
“二黄风”有了后台支持,胆子更大了,说道:“嫂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好了。”
从老大屋里出来,刘凯提出:“我召开会议,让山上的头目、老大的保镖以及黄三愣参加,我会说明老大的病情非常危险,也会说明医生的态度,你当场干掉黄三愣,让大家知道为什么杀黄三愣,将来老大问起,有众弟兄作证,你也算为救老大有了见面礼。”“二黄风”觉得二当家考虑周到,表示同意。
刘凯立即召开山上头目会议,特意让黄三愣也参加,会议进行中,黄三愣已经听出会议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他,他立即站起,拔出手枪,在座的人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二黄风”掏出手枪立即开枪击毙了黄三愣。这时狡猾的刘凯为了在老大醒过来后更好交代,反倒埋怨“二黄风”:“你也太着急了,你看不出来吗?黄三愣对老大很忠心,为了救老大他要自绝,他要自绝了多好?省去多少后遗症?”
“我怕他反抗,所以先下手为强。”
“行了,把女医生叫来,让她看见击毙黄三愣的现场,她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白桦被叫到会议室,亲眼看见黄三愣被击毙了,从刘凯手里要过手枪,闭着眼朝黄三愣身上连着扣动了扳机,直到把枪里的子弹打完,大声哭道:“爸爸、妈妈,女儿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安息吧!”说着话就软软地倒在地上。刘凯急忙把白桦扶起来,亲自背白桦回到她的屋子,让她卧床休息,又亲自给白桦倒了一杯茶水,直到白桦休息后坐起来,白桦把刘凯一系列行动看在眼里,觉得这个二匪首是个让土匪窝互相火拼的可争取的对象,就很干脆地说道:“我说话算数,今天让我休息一天,你们准备好手术的房间,全部消毒,把你们抢来的药品、手术器械都放在手术房,用体温计量一下你们老大的体温,把结果告诉我,明天我给你们大当家的做手术。”
刘凯觉得这个女医生很守信,急忙打扫干净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把抢来的药品、手术器械都放在打扫好的房子里。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是体温计,怎么消毒,用什么消毒。晚上又来到白桦屋子里,告诉白桦不知道什么是体温计、怎么消毒,白桦想起刘凯说过“大黄风”烧得厉害,对刘凯说:“你带我去看一下你们的大当家,如果烧得厉害,还不能做手术。”
刘凯把白桦带到“大黄风”的住屋,屋里空气污浊,臭气熏天,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在守护着病人。白桦让把窗户、门打开,放进新鲜空气,过了一会儿白桦只好去到打扫干净的屋子里,看了抢来的药品、手术器械,根本没有体温计,药品只有盘尼西林两盒,麻醉药两盒,输液的针管、纱布、手术刀、几把止血钳子、缝合伤口的针和丝线,基本上还差不多,但是没有酒精、更没有消毒的酒精棉球。她对刘凯说:“你们就知道抢劫杀人,连个体温计、打针要消毒的酒精和酒精棉球都没有拿,对抢救伤员的基本常识都不懂,那就只能用土办法了。你去把浓度高的白酒倒在一个盆子里,手术器械泡在白酒里;把针管、针头用纱布包好,放在开水锅里蒸半小时,蒸好了,连盘尼西林药一块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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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红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