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心情很激动,大有不抒不畅的劲头。这激动的情愫源自昨天中新社和张家口日报的记者来访。 昨天下午三点半,宣传部祝部长来电话说中新社记者要来采访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当时我很诧异,我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有可歌可泣的事迹,怎么还惊动了中新社的记者呢?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但是既是宣传部祝部长打电话,又怎么会是玩笑!正好有同学在我家里串门,我拜托她帮着打扫打扫卫生,烧了壶水,又把老公喊回来买了些水果,我呢换了件线衣,捯饬捯饬自己,刚准备停当,梁科长的电话到了。他们一行五人进家没顾上寒暄就说明来意直奔主题。他们问了我曾经的生活,经受的磨难,问了我车祸受伤后的心情,问了我如何保持坚强乐观的心态坚持写作,问了我取得的成绩,问了我今后的打算......中新社的宋记者,日报 的王记者不停地问,不停地记,武记者拍了许多生活照,为了拍到满意的照片,他有时趴下,有时蹲着,非常辛苦。他们的到来,又一次引领我回到了童年直至初为人母的那段苦涩,艰辛,但也甜蜜的岁月。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闭塞的小山村,村子与外边几乎隔绝,坐落在一个大山坳里,四外全是高山。人们几乎不走出村子,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有的老人一辈子没走出过村子。村人如果有事不得不外出,都是靠两条腿,不管去哪个方向,必须先顺着羊肠小道爬上一座高高的大山,然后顺着羊肠小道再下山,才算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我的小学便是在这村子读完的。我们那时的小学只读五年。临毕业时老师告诉说:县里和乡里要逐层选拔学生到重点中学,选不上的只能在大队联中念,希望我们几个平时学习好些的学生,去他那里补课。从那天开始,我便每天早早干完该干的家务晚上到老师家补课,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三更。我们村分两个队,我们南队大都散落在由大沟分割开的一座山上。山顶、山腰、山脚都有人家。北队在山脚下北面较平缓的地带。我们家在这座山的南半坡上,相邻的还有五户人家。要去住在北队的老师家需下个陡立的土坡,过了大沟再爬上另一面陡立的土坡,再走很远一段路。当补完课回家时看着满山坡昏黄的点点灯光,犹如看到了书中描绘的城市的高楼,又疑误入了仙家道观。 记得有一天正是乡亲们起土豆的日子。有一家姓任的,起了好多土豆,要往窖里放。跟我哥很要好的他家三儿子先行回家清理早晨走时打理过的窖。早晨走时,他们扫了窖,把掉下去的盖窖的胡麻柴和杂物点着又盖住就去地里了,等他儿子和女婿回来揭开盖住的窖就下去清理,结果一个也没上来。地里的人等得心焦,回来到处找不到人,等放土豆时才看到两个已经冰凉的人。 难忘那夜的情景。当夜深人静时,我补完课独自回家,走到我们山这边的坡底,猛然想起不远的一角就有中午刚刚死去的两个人。头皮顿时发麻,走一步,随之听到“沙沙”的声音,再走一步,还是“沙沙”,我快走几步“沙沙沙沙”,慢挪一步,传来沉闷的“刷”……我暗想,是不是屈死鬼向我索命来了,要个媳妇陪葬啊,吓得几乎灵魂出壳,头发一根一根站起来了。这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想,站着等待也是死,往前闯有个死也到头了。只有自己壮起胆子捏紧拳头了。我站着不走,鬼也不走,我走一步鬼走一步,我快走鬼快走,我慢走,鬼慢走,莫不是真要抓我去当媳妇啊?想起娘一直告诉我们的话;世上哪有鬼神?都是人们用来骗小孩儿的。——娘是无神论者。我壮起胆子,又快走了几步,同时又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忽然明白,是自己的脚走动时带动沙子的声音。等弄明白之后,我的衣服业已全部汗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如洗过了一样。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苦难和恐慌。以后的每天我还是照去不误。第一次挑战自我,我获得了胜利。 升学考试,我没有考上县里的重点中学,好在考上了公社的。学校在距离我们村20里地的脑包怀。那是个新建的学校,一切百废待兴,全靠我们这些幼小的学生来建设。村里就我自己考上了。瘦弱矮小的我,每个星期去学校都得先趟过一条深长的沟壑,再翻一座高高的山梁,下一个陡直而悠长的山坡,然后才能来到相邻的村子,走上平路,再步行到15里外的学校。寒来暑往两个年头。夏天蚊虫叮咬,冬天小手冻成了馒头,以致溃烂握不住笔。但我不退缩,刻苦学习,终于在一年后,由刚去时排名的倒数第五一跃为全班68人中的前10名,并且一直保持到毕业。老师同学都看好我,为我竖起了拇指。可是,升学考试时,我却突患重感冒,上吐下泻、头痛欲裂,影响了考试,没能考上我和同学们向往的沽源一中,而是被快要坍塌的二中录取。而大多数平时学习一般的同学都被一中录取了。命运第一次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无奈,只得去二中报到。这是最后一届高中,只招了两个班。在这里幸运的是也遇到了好多尽职尽责的好老师。我刻苦学习,两年的高中学习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期中期末班里的红榜上我的名字总是排在最上面。高考全校两个班156名学生只预选无名,女生就我一人预选上了。可是高考那天我又一次突发疾病,半路不得不退出了考场,又一次与好运擦肩而过。毕业后,别的同学有的转校,有的留到初三复读。可是我由于消息闭塞在村里郁闷了一年,足不出户。无奈着自己的未来,对外边的世界一无所知。这还是很多年以后知道的。 第二年上帝为我开了一扇窗,给了我一个学以致用的机会。在村里教书的二姐要出嫁,大队公开选拔民办教师。我以遥遥领先的成绩当选,开始了我人生的新篇章。 那时是大复试班,一个教室同时进行六个年级的教学。从学前班到五年级共有46人,所有的课程加起来有18门。一开始,我顾了这头顾不得那头,手忙脚乱,也维持不好课堂秩序。这个年级讲课,那五个年级的打打闹闹,玩耍。后来,我慢慢摸索出复式教学的经验:先给六个年级都留下作业,每个年级安排小助手,让小助手辅助检查学习。我按教学计划先给其中的一个年级讲课,讲完留下作业,再给另一个年级讲。这样,动静搭配,六个年级都能有干的,课堂秩序活而不乱。公共课,如体育、音乐、劳动集体上。这样,教学大纲规定的所有课程全都能圆满完成,学生的学习成绩稳中有升。我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点着昏暗的煤油灯刻苦自学,为了一个目标:三年教龄就能有条件参加全县的民师考试。当我为预选上而沾沾自喜,并倾力复习准备应战一个月以后的正式考试时,上面下发通知说:今年参考条件变为五年教龄了。犹如当头浇了瓢冷水,我的心冻结了。要知道我在这里教书面临着怎样的困境。我教书的第一年冬天,父母就搬到了县城,并把房子也卖了。我只得搬到学校简陋的办公室住。冬天是我最恐惧最犯难的时节。83年那时,经济条件差,学校生着用面煤掺土合成的煤坯,块煤极少,生着土炉子,炉筒子是从南边的窗户下块玻璃通出去的。越到冷天,一股一股的旋风旋着雪肆无忌惮地往屋里钻。炉子因为倒风,一股一股的蓝烟、黄烟从炉筒子的缝隙倒向屋里喷。开门冷得人瑟瑟发抖,手脚都僵硬了,连心似乎都冻得停止了血液的流动;关住门稍微能缓和一下冷冻吧,呛得人两眼生泪,嗓子发紧,不能呼吸。烟尘带着火焰不断往外扑,休想吃好一顿饭。 记得有个老师来看我,我好心给烙饼、炒鸡蛋。结果由于倒烟,炒出的焦黄鸡蛋上全是带着黑尾巴的烟尘,弄好的一个个面饼上爬满了黑灰。所幸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不知老师夫妻俩是怎样咽下去的这顿饭。而且漫长的一个冬天我几乎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挺过来的。 还有一个难题是我难以克服的。我们村吃山泉水。在一个水泉四周砌上很高的砖石,盛水时水桶往蓄满的水泉中一舀,一桶清冽的水便满了。然后用力一提,提够两桶了,村民便挑着两满桶水颤颤悠悠地往回走。一早挑水的人络绎不绝。我身单力薄,打满的一桶水提不上来,我得倒掉半桶,再提。一个桶提两次,把另一个桶灌满了,往最后提上来的半桶里匀到一般多再挑。平时的季节里,我等人们都不挑了,再去,小心眼里怕人们取笑。冬天便是我的克星。那些年出奇得冷,滴水成冰,泉四周冻得冰越积越高而水位是越来越低,装水时得趴在井台边,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每次去挑水我都心惊胆战,做好掉下去的心理准备。好多村民要帮我,可是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能老麻烦人家呢?我心中有个目标,一定要考上师范,一定要坚持下去。可是这样的考验对于一个孤身在外的小姑娘来说,是多么的难以承受啊。好不容易熬过来的三年,将功亏一篑,我愤懑,我哀怨,但是又有什么用?时光的车轮依然按着它的节奏在前进。 要么继续忍受,要么就离开这里,回家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我怎能那样碌碌无为?回家无所事事,终了一生,那无异于要我的命。我的魂在工作,在三尺讲台,即使再苦,我也要坚持!就这样我又留了下来。 有时,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爱来找我玩,我把自己的苦涩藏到脑后,说些笑话儿,逗得他们开怀大笑,笑声飘出我寂寥的小屋,引起过路人艳羡的眼神。可谁能知道我的苦楚?他们在我这里得到了开心,隔三差五,三五成群的人来找我。我满脸笑容的背后是焦急,怕她们找我影响时间,白天的空闲时间我都是到山上无人的地方席地学习。 终于到了考试时间,我也把初中高中的语文、数学、政治三门考试科目的书学了不知几遍。自觉胸有成竹。可是考第一科数学中途,我肚疼有如刀绞,手因疼痛而哆嗦不停,豆大的汗珠在脸上打转,然后掉落在试卷上。监堂的老师不时过来关切的问我,要送我去医院,我都谢绝了。这是决定我命运的关键时刻啊,我怎能罢手?就是死也要死到考场上!第一科时间到,我交了卷,迫不及待的找到厕所,鲜红的血不停滴落——拉血。这可怎么办?更加肚痛,我都无力站起。第二科又开始了,血还在不停滴。无奈,忍着剧痛,我又冲进考场,考生们忙着答题,没人注意我的迟到,只有三个监堂老师投来关切的目光,看着我惨白的脸。一个要送我去医院,我坚决谢绝。一只手摁着肚,强忍着刀绞般的剧痛答题。终于做完了,我疾奔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疟疾,需要输液。我哪有输液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还有一门语文要考。我央求医生加大剂量打了黄连素。回家吃了些药稍事休息后,又参加了最后一门的考试。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成绩公布的日子。可想而知,幸福依然与我擦肩而过。榜文上我因差一分而落选。心不由得发紧,一股酸酸的东西涌上胸口,蓄满了眼眶,一串串滑落到嘴角,咸咸的,涩涩的…… 我的命运怎么如此坎坷?我还要回那个落伍的小山村去迎接命运的挑战么?87年了,别处都是灯光璀璨,那里依然点着煤油灯;别处都开着轿车,那里行走依然靠双脚;别处都吃自来水,那里还得挑山泉。我的前方出现了两条路,该何去何从?不服输的性格使我谢绝了家人的安排,毅然走进了那个山村。那里有我未完的梦.。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二年我如愿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师范,实现了自己为之而努力拼搏的理想。 90年毕业后我被分配到西辛营乡中学,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兼两个班的语文。91年我已经28岁稀里糊涂成了个家。成家一年后,有了儿子,一直过着不能再平淡的日子,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养育孩子,照顾老人。虽然平淡,但老公对我很好,我慢慢被他感化,一心一意操持着这个家。儿子乖巧,伶俐,却也感到很幸福。这样的岁月,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20个春秋。 可是2010年的九月二日我却遭遇了车祸,从此远离了我挚爱的三尺讲台,再不能给年迈的母亲干活,我虽然也痛苦到绝望,但是,我能怎么样?嚎啕大哭?寻死觅活?他们该如何处之?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了,都成了铁定的事实。痛定思痛,我已经做好了打算,一定要坚强面对,为自己,为大家。我克服身体心理的痛苦,努力做称职的母亲,贤惠的妻子,孝顺的女儿,懂事的妹妹和榜样姐姐,我也更加争分夺秒地学习、写作,希望自己的人生有价值有意义,而无愧于“活着”两个字。 我没刻意去做什么,这都是我的情之所至,本性之能,我也没取得多大的成绩,可身边的朋友、同学、亲人凡是知道我的人却给了我莫大的赞赏。而今,连作协的朋友们,宣传部的领导都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和支持,进而惊动了中国新闻社和张家口日报的记者前来采访。我虽汗颜,但我也荣幸。大家的鼓励是我前进的动力,你们的支持是我今后的航标灯。今天,张家口日报的张主任又打来电话,百般鼓励百般叮咛,我感激、感动。朋友们,请相信,我把今天——2014年的1月8号看做是起跑线,我会在你们的支持下张开受伤的翅膀努力飞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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