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的坝上农村。 在我的记忆里,那时过年是很简单很朴素的,家家准备好的粉条、黄米糕、冻豆腐、麻花、猪肉等东西,几乎是涵盖了全部的年货。什么活鱼海鲜、新鲜果蔬、各种饮料等,都没见过。不像现在过年,刚进腊月门,各种各样的年货,铺天盖地推积在每个商店和各条街道。城里人乡下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挑选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年货。 作为一个农村小子,我所惦记的年货,仅是一鞭小炮。 那时,社员的家里都不富裕,农村的小孩是没有零花钱的。为了能够买上一鞭小炮玩,大冬天,我得在上学回家的路上捡破烂,我的眼睛就像是只贼溜溜的黄鼠眼,努力搜寻着地上有价值的信息,如马儿丢弃的废铁掌、皮车车倌扔掉的麻绳头、及一些小的破铜烂铁,都是我要掏的“宝贝”。 等这些“宝贝”积攒到一小筐时,我就提着小筐来到供销社分门别类卖掉,麻绳头2分一斤,铁5分一斤,最后卖上7、8毛钱,很是让人兴奋和满足。因为一鞭小炮只需要5毛钱,还是400响的,用牛皮纸卷得,有小拇指粗,特别响,几乎没有臭炮,当时孩子们叫这种小鞭炮“麻雷子”。再花8分钱买盒“大丰收”香烟,以备点炮用,最后把剩下的2毛2分钱小心地装进衣兜,用手紧紧攥着。 那时,怀抱一鞭小炮,身揣2毛钱。那感觉,比美国的比尔•盖茨富有多了。 一鞭小炮,就是我的骄傲。只有到年根儿时,我才舍得从冰冷的空屋子里拿出来,听孩子说只有把鞭炮在冷屋子里冻上几天,拿出来才会脆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一鞭小炮,我要细水长流,绝不会像现在几千响的鞭炮几分钟就炸完了。如果放在以前的那个年代,那该是多么奢侈和多么罪恶的一件事啊! 我把小炮的牛皮子包装小心拆开,那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的黄黄的鞭炮,像是几百发子弹,一根根炮捻编在一起,成了一条细小的辫子,我轻轻地抚摸着它们,像是老朋友,又像是为我冲锋陷阵的勇敢战士。 拆了10根小炮装进兜里,绝不会多拆,这是我每次玩炮的原则。再点上一支“大丰收”,叼在嘴里,背着手,腆着肚子,一股牛气哄哄的样子出了院子。我之所以这么牛气傲慢,就是因为身上装了10根小炮,现在想想,比奥巴马身上装了10个核弹头还高傲无比。 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围着我,看我放鞭炮。我抽出一根鞭炮,用烟点着炮捻,随着“哧哧”的响声,我把小炮扔向空中,“啪”的一声爆响,孩子们嗷嗷地叫着笑着。 有时我会拿着一根点着的小炮追小孩,小孩吓得抱头鼠穿,我则乐得手舞足蹈;有时也会把点燃的鞭炮突然扔在孩子的脚下,小孩吓得惊恐万分,哇哇大哭。当然了,有时候,扔炮不及时,也会把自己炸得灰头鼠脸的,一副烟熏火燎的模样。 几根小鞭炮,我俨然成了孩子堆里的混世魔王。同时,大家也享受着我放鞭炮的兴奋和欢乐。 后来,我还陆续玩过“夺炮”,这种炮有糖块大小,夺在墙上就响,玩得时候很方便;还有“拉炮”,一根小炮两端有小细绳,一拉就响,很不可思议。应该说“夺炮”和“拉炮”都是鞭炮世界里的新型武器,但安全隐患大,所以,以后就很少见这种鞭炮了。鞭炮里的贵族应该是“炽花炮”了,因为女孩也可以拿在手里在夜晚玩得不亦乐乎。 30多年过去了,物资越来越丰富,食有鱼、穿有皮、住有楼、行有车,年味也变得越来越浓厚。每年正月里放着无数鞭炮,只是“例行年事”。儿时放鞭炮的情景和感觉再也回不来了。 儿时的那鞭小炮,5毛钱,400响。会让我足足能骄傲一个多月,欢乐一个多月。 |
(责任编辑:红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