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太阳烧烤着眼前的这片黄土地,车轮在柏油马路上发出带着粘性的“吱吱”声。我和驾驶员老张一起,往云南的一个边陲小城送一批原材料,尽管我们都脱光了膀子,还是热得全身流汗。 “刚才吃饭的时候忘记给车加水了,帮忙留意一下路边有没有什么水塘小溪的,再不加水就不行了!”老张嘱咐我。 “嗯。”我无精打采地回应,但心里却想在这里找到水可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这片黄土地上连庄稼都长得很少,只有几簇稀拉的灌木,搭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矗立着,别说什么水塘小溪,就是一个小水洼也没有,偶尔会有一两条被雨水冲刷成的水沟从眼前晃过,但没水,龟裂的沟底,让它们看起来倒像是一条在太阳下经久暴晒的蛇皮。 车子爬过一个高坡后,很快进入一个拐角,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汽车加水往前2000米”几个字,旁边还写着一个被冠为“送水热线”的手机号码。 我们像是看到了救星,老张更是一踩油门加速往前开去。几分钟后,我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棵大树,树下搭着一个简易棚,棚上用大红漆写着“加水”两个字。老张在棚前停下车,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是一个小商店,门口放着一张破藤椅,上面躺着一个70来岁的老人,椅子边靠着一根木质的Y型拐杖,油亮油亮的,估计已经用了有一些年数了,再往里是一个冰柜,后面的一个简单货架上摆放着几包香烟和几个打火机,还有几包饼干类的小食品,棚另一边,是一台小型的抽水泵和一圈足有数十米长的胶皮管,在抽水泵的下面,则是一片用水泥浇筑的水泥板,估计下面就是一个蓄水池。 听老张说要加水,老人就撑起拐杖,一晃一晃地走到抽水泵边,为车子加了水,收了我们8元钱,而我们则得到了一种“雪中送炭”的满足和庆幸,我们随后又补了两元钱各自取了一支雪糕,坐在树下的小凳子上,一边休息乘凉一边和老人聊起了天。 我问老人,这个地方几乎几十公里不见人烟,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做生意呢? 老人告诉我他是一个孤寡老人,家在城郊,腿是年轻时炸山弄残的,以前他还能在田里种点庄稼过活,后来年纪一点点大起来,田里就做不动了,就有人建议他到街上去要饭,因为他的腿残可能会使讨饭更加顺利,但是老人根本没打算要这样做,而是提个蛇皮袋到街上去拾破烂过日子,每个月都有近千元的收入,后来政府每个月也都会给一点钱,但他觉得国家要发展要建设,自己不能够拖国家的后腿,就主动放弃了政府的生活扶助。 有一次,他在拾破烂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几个货车司机聚在一起发牢骚,说郊外的公路边一点水都没有,已经吃了好几次苦头,老人听后就动起了脑筋,坐上了公共汽车实地堪察了一趟,结果发现那条路却实是“滴水不沾”,于是拿出几千元成本,在这里因地制宜地挖了个大大的蓄水池,办了个汽车“加水站”,还顺便着卖点冰棍香烟,水是不用成本的,只要下一场稍大一点的雨,蓄水池的水就足以用上好几个月。 “如果雨水不蓄起来,也就白白流掉了,这样不仅节约了水资源,还能给自己增加收入,大货车每加一次水收费8元,中型货车每辆每次收5元,小轿车收3元。每天至少有二三十辆车加水,每天收入100多元!”说到这里,老人欣慰地笑了,他说,“我觉得做人就要靠自己,不管是靠政府还是上街讨饭,那样都太不好意思了!” 我顿时对这个用智慧和毅力自食其力、创造财富的老人刮目相看起来,老人无法用更精美的字词来形容自己的想法,但是简简单单的“不好意思”四个字,却足以让人品味到他对尊严的追求和维护。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接着赶路,车子启动后,老人和我们摇手道别,然后坐回到破藤椅上,继续闭目养神。我突然意识到,做人确实需要讲究一点“不好意思”,需要给尊严挖个蓄水池,这样的生活,反而会变得更纯净,更悠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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