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一所县城重点中学做演讲时遇到他们父子的。
那是一个秋日明媚的上午,学生们拎着凳子陆续到操场上集合,我发现,在队伍的后面有一个约60来岁的老人,他背着一个学生,步履蹒跚地向操场走来,几个同学跑去接应,扶着那名同学坐下后,老人用袖子拂了一把脸,走开了,演讲结束后刚好到了吃饭时间,同学们陆续离开,这时,那名老人又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他猫下身子又背起了那名同学,向学校大门走去。
我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就决定对他们做个约谈,老师告诉我说,那名学生叫邱民,老人则是他爸爸。饭后,我按照老师的意思,坐在操场一个比较隐蔽而又阳光充足的角落里,一边晒太阳看书一边等着他们。十来分钟后,老师领着邱民父子向我走来。
老人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背着一个已经成人的孩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我连忙起身扶着邱民坐下,然后让老人坐在他的身边。老人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递上矿泉水,他接过去喝了几口后,和我聊了起来。
老人的家在50公里以外的农村,他在43岁的时候拥有了这个儿子,属于老来得子,他和妻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是后来他们发现,孩子的双腿没什么力气,不能行走,到医院检查系脑瘫所致,他带着儿子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但收效甚微。为给儿子治病,家里债台高筑。
在儿子8岁的那年,眼着着同龄孩子们都去学校里报名读书,老人觉得自己已经很对不起儿子了,如果再不让他读书,自己会内疚一辈子的,于是也背着邱民去了村小学。老师当然希望每个孩子都能接受教育,但是面对这个下半身瘫痪的孩子,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在学校里可怎么活动?
“我会陪着他照顾他的!”老人告诉老师。也就从那一天,老人开始了自己的“背读”人生,在小学和初中的9年里,他风雨无阻背着儿子上学,前年,邱民还以高出录取线60多分的优异成绩考入城里这所重点中学。
老人成了儿子在城里的“陪读保姆”。邱民所在的班级在五楼,每天早上和傍晚,老人背着儿子艰难上下楼的背影,成为校园内最动人的风景。上课的时候,老人也不走远,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下课,然后背儿子去上厕所。邱民也很懂事,为了减少父亲的负担,他都尽量克制自己少吃东西少喝水,甚至连饭都不忍心吃饱……
这对父子的故事,在校园内几乎人尽皆知,老父亲对孩子的付出更是感动了所有同学和老师,后来,班里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老师请大家都来帮帮这个老父亲的忙,大家踊跃报名,老师最终选定了12名个子稍大的同学,每天轮流护送邱民上厕所或者走出教室晒太阳,而邱民的父亲只需要每天早上和晚上来接送一下就行,也正因如此,老人有了更多的时间打理生活,甚至还在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找到一份扫地的工作。为了尽量照顾他们,学校不仅将教室从五楼搬到一楼,而且还在距教学楼不到200米处为他们免费提供了一个单间宿舍。
“爸爸为我付出了太多,老师和同学们也帮助了我很多,我一定要更努力地学习,不辜负他们!”邱民向我吐露心声,“希望将来能学医,做一名医生,这样就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老人拍了拍邱民的肩膀说:“只要你争气,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将来你要学医我也一定会背你去!”
父子俩相视,微微地笑。
邱民看了看手表,似是上课时间将到,我决定就此结束这次约谈,然后站起来打算帮老人把邱民背去班级,老人谢绝了我:“没关系,习惯了!”
我送他们到教室门口,有几个同学就跑出来接,老人说着谢谢,看着儿子在位置上坐定,老人这才转身离去,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垂在他额前的汗珠,映着秋天的太阳,闪着光,我分明觉得,其实那不是汗珠,而是一颗颗晶莹透亮的父爱!
是的,每一个父亲都是伟岸而高大的,每一份父爱都是晶莹而透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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