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清明节已成为对故土思念最浓的日子,也是对已故亲人的追悔和补偿。或许他们在世的时候,你没有尽到一份孝心,等他们离去,你的内心便有了深深的自责和后悔。那些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水果糕点,还有不计其数的冥币,都成了你想要补偿的一种表现。但时光终究是一去不返了,所有的悔和泪,都变成了日益加深的思念,跟随一生。而我最深的体会,就是源于我已故的母亲。
记得儿时,母亲最喜欢去野外山坡给我挖酸柳柳和山丁丁。虽然浓密的小刺总会不经意间扎入她布满老茧的双手,可为了我,她还是会很欣喜。那个年纪的我,除了吃喝玩乐,脑子里再无其他。所有的艰辛和苦难都被母亲一手包揽,而我活的像一张“白纸”。
后来,母亲病重,四肢的肌肉开始无力,呼吸困难。但是就算那样艰难,母亲还是坚持不眠不休为我赶织了一件红色的加厚毛衣。那时,我只觉得毛衣上有小花,穿在身上很漂亮。我开心地在屋子里旋转却从不曾想,那是母亲颤抖着双手,耗尽所有心血,一针一线为我赶织出来的。那件衣服上,有母亲对我深深的爱,有她对我的期望还有担忧。而更多的,应该就是她生命耗尽时的所有力气。母亲去世后,我本该到了懂事的年纪,却被母亲宠得连死亡都模棱两可。而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直到母亲离开,我都没有给她洗过一次脚,做过一次家务。她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是任劳任怨,把我捧得像个公主。而我却亏欠了她一生,并且永远再无法弥补。
村子里对故去的人不像城里那样,直接拉到殡仪馆,所有的丧事都是在那个陌生的地方进行。我们会在院子里搭设灵堂,所有子女都要跪在灵棚里二十四小时守灵,以此来表达一份孝心。而对前来给送烧纸的人,子女需要一步一跪的跪到来人身边,然后接过烧纸。所有的礼节少一步都不算完整,这也算是对故去之人的一种补偿。农村下葬都是直接找到自家族人的那片荒山坟地,然后根据方位挖坑掩埋。
我静静的望着那个小土包,默默地流着泪。分离就那样狠狠的扎进了我幼小的心里,伴随着一起成长的还有深深的自责和懊悔。自母亲离开以后,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去上坟,买很多冥币,还有母亲爱吃的水果,以及那些她曾经不舍得吃的奶糖和甜枣。原来以前的母亲不是不爱吃,而是把最好的留给了我们。可是现在即便是懂得了, 能做的却只是烧几张遮活人眼,让自己安心的纸钱罢了。那种自责和懊悔是今生都无法抹掉的,它只会随着岁月的沉淀,让你愈发的思念和痛心。
后来,我开始了北漂的生活,在城市的霓虹灯里,一方面为了生计奔波,一方面又在思念我的母亲和故乡。一方矮矮的坟墓永远地阻隔了母亲和我,而我们之间的牵绊却日益加深,让我愈发的无法自拔。每一次的祭拜,我都会深深地眷恋那方土包,因为母亲埋葬的地方,最后也是我的归属地,落叶归根,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所以最后,我决然离开北京,回到了这方故土。就算是守着那个小土包,就算是守着一个永远都无法再出现的人,可是我依然想要守着,没有理由,只是想那样做。
每年清明,我都会异常想念母亲。一晃十五个年头过去了,我对母亲的亏欠感越来越浓。我常常在想,如果母亲在世的时候,我能多为她做点事,多关心照顾她一些,或许现在我就不会这么后悔和自责。可是时光荏苒,世间种种都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当亲人离开之后,你总是会想起,自己没有做好的地方,而这就变成了一种乡愁的凝结。
小时候,乡愁是一个遥远的名词,我在嬉笑,母亲在辛劳;
长大后,乡愁是一个折叠的动词,我在奔波,母亲在想念;
后来啊,乡愁是一个悲伤的叹词,我在自责,母亲在沉睡;
而现在,乡愁是一个永恒的连词,我在守望,母亲在守护。
每年清明节,上山祭拜母亲的时候,我都会不由的想起余光中先生的那首《乡愁》:“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母亲在里头,我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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