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生产队长刚发出了中午收工的话，翠花娘就急急忙忙提着镰刀朝家里赶。她要早早准备饭，挤出时间问问翠花的事。她不仅人长得俊俏，快言快语，操持家务也利索、干炼。将白菜帮子掰了，把白菜把子砍了，土豆去皮，豆角抽筋，将葱的胡子和皮剥掉，按照合理有序的顺序先白菜，再豆角和葱，最后土豆依次进行清洗，稀里哗啦两三遍就洗净切好了。正当她要点火烧锅时，翠花也进了家。进了家门的翠花很有眼识地蹲在灶火坑里，将引火柴塞到灶火里，取出火柴一次性地将灶里的柴点燃，再将那干的牛马粪用铲子拍成小碎块，一铲一铲地放到那灶里的柴火上，另一只手轻轻地一前一后拉动着风箱。翠花娘从面柜中取出去年冬天就已炼好的猪油块，用刀削了十多片，投入锅中。待猪油烧热之后，葱花与花椒下锅，瞬间那香味溢满里外两屋，还散发到院子里。几种蔬菜先后下锅，经过翻炒，放入酱油，加点黄酱，加入凉水，前后不过十几分钟。接着，翠花娘将锅盖好，又麻利地搭碱揉面，面团在她的手里一前一后地滚动着。她一边揉面一边对坐在灶火坑烧火的翠花说：“翠花，娘问你点儿事，”翠花答道：“啥事，娘说吧！”“外面的人传得飞飞扬扬的，你和文军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翠花娘单刀直入地向其闺女提出了翠花也想向她娘说的问题。
　　翠花不加思索地答道：“如果是真的，娘是啥意见？”识字不多文化不高的翠花说话办事总是富有心计。她这样巧妙地回答，不仅设了一个悬念，又将皮球绕着弯地踢到了她娘那里。快言快语有啥说啥不会拐弯抹角的翠花娘马上说道：“如果你能和文军好上，娘第一个赞成。”正当她们娘俩说得热闹时，翠花爹背着两大捆青草蒿子进了院。伴随着几声咳嗽，整齐地将青草蒿子垛到院墙的墙头上。患有哮喘病的翠花爹一年四季总是时不时地咳嗽，冬、春两季尤为严重。随后，他拍拍身上的土进了家门。翠花娘说道：“快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说话间，翠花娘揭开锅盖快速地拿起一个馒头，掰开一看已经蒸熟了，就忙让翠花将火灭了。接着又急急忙忙拿碗筷、搬桌子。把一人一碗三碗大菜和一大筚子白白的、喧喧的大馒头都端到了那长方形的炕桌上。翠花爹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问道：“刚才你们娘俩说什么来着，那么热闹？”，“我们正说文军和翠花的事呢”，又继续追问翠花：“翠花，你到底同意不同意？”翠花娘一边回答老伴的问话，一边又向闺女提问题。翠花听了她娘的问话马上答道：“只要爹和娘没意见，我也没意见。”这样既尊重了大人们的意见又表达了小辈们的想法，聪明伶俐的翠花虽文化不高，总是知书达理。两位老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12

 

　　初秋的中午，风和日丽，阳光灿烂。黄天在地，庄稼一天一个样，昨天还略显绿色的庄稼，今天就变了脸；昨天黄透直楞楞的庄稼杆，经一天的风吹风摇，今天就大片大片地倒伏。人们不能歇晌，更不能休息，在家急急忙忙地吃上一口饭就提上镰刀急匆匆地往地里赶。吃饭晚的人家只好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提着镰刀，连走带吃。“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是坝上农村秋收的生动写照。 

　　刚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还没有收拾碗筷的翠花就听到院外文军的喊声，应声出门就看到文军半拉屁股坐在自行车座上，一脚着地一脚踩着脚蹬子，一手扶自行车双把，一手急切地朝翠花招手：“翠花快走，我用自行车驮上你。”翠花一边朝四处张望，一边低声对文军说：“你快先走吧，人们都看着呢！”文军大声地向她讲道：”怕什么，反正人们也都知道了，还怕什么！”翠花听了文军的话，扭头跑回家里拿上头巾、镰刀，又疯也似地跑回到文军车前，还没等屁股完全跨到后座架子上，文军用力一蹬，下坡的自行车飞也似地向前跑去。文军一边蹬车一边向翠花问道：“中午吃饭，问你爹娘了吗？”翠花羞答答地说道：“我娘说你挺好的！”“那就是同意了？！”文军高兴地对翠花说：“太好了，那咱们赶快办！”翠花立马问文军：“办什么？”文军说：“订亲，结婚啊”! “看把你美的，哪有这么快的！”翠花含羞地向文军说。他们俩说着说着来到了地头，提前到的人们大都投来既羡慕又嫉妒的眼光，尤其是那些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们。

　　翠花娘提着镰刀急怱怱地赶到地里，人们都已认趟割上了。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阿岭的身边，低声地说道：“阿岭，今儿晚上收工后，你先到婶子家一趟，我有事对你说。”秋天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就乌云密布。说话间，雷声大作，雨点就下来了。上了年纪的人一看这黑压压的云层，就知道今天的雨小不了，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年纪小的孩子们比上了岁数的人还跑得快。只有小伙子们和姑娘们往小麦码子处跑。文军一边跑一边喊着翠花，“快跟我来”。跑到麦码子前的文军急忙将两边的麦个子往中间搬，又在麦码子上面堆放了几个麦个子，很快搭成了一个简易的“麦子窝棚”。这时，雨点也响应着雷声的号召落了下来。随后赶来的翠花赶忙和文军一并钻进了“麦子窝棚”。雷声越来越密，雨点越下越大，“麦子窝棚”里开始漏水，文军抓住翠花的胳膊往他身边拽，翠花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往文军的身边靠，最后不知不觉地钻到了文军的怀里。

　　秋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刚才还是电闪雷鸣，现在又变得万里晴空，西边的天空还挂上了一道弯弯的彩虹。“天睛了，不下了，快出来吧”的呼喊声，一阵紧似一阵。“麦子窝棚”里的文军和翠花仍然沉浸在狭小的空间中，紧紧地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