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 都是姐姐领着我去挖苦菜。姐姐走在前面,她的胳膊腕上挎着一个小筐, 筐里放着两条折叠好的编织袋, 编织袋上面放着两把挖苦菜的小铁铲。 我两手推着一辆小木车跟在后面。 小车是爹用两根长木棒和三根短木棒及一个小铁轱辘做成的, 应该说这是世界上最简陋的小木车。 姐姐挖苦菜, 在孩子里是出了名得快。 如果碰到一块又密又好的苦菜,姐姐的两只小手,像是两只饥饿的鸡头, 拼命地啄着地上的 “小米”,她左手下铲右手抓菜,铲下菜起,瞬间完成,非常神速。 感觉姐姐不像是挖苦菜,更像是在抢苦菜。 我们蹲在地上,不说话,认真地挖着苦菜。 顾不上欣赏美丽辽阔的田野, 也顾不上追逐眼前飞来飞去的花蝴蝶。 讨厌的蚊子在耳边 “嗡嗡”转着圈儿,有时爬在胳膊上吸吮着我们的血液,我们却浑然不知。当感觉痛痒时,停下挖菜,才发现贪婪的蚊子拖着硕大的红肚子, 在眼皮底下飞走。 几个又大又硬又扁的疙瘩,像是北斗七星布满胳膊,极其痛痒难受, 这时真想捉住吸我血的蚊子,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将近三个小时, 两编织袋圆圆的鼓鼓的苦菜也封口了。 我和姐姐费劲地把袋子放在小车上捆好,姐姐脖子上挎着拴车把的绳子, 两手架着车辕,我在前面像纤夫一样,腰上系着拉车的绳,弓着身子,走在回家的田间小路上。 夕阳西下,身影斜长,姐姐和我推拉着歪歪扭扭的小木车进了村,回到了家。 娘帮我们卸完车, 从麻袋里掏出一抱苦菜,撒进猪圈,“吱吱”叫的大小猪们停止了呻吟, 开始勇猛地挤吃着鲜嫩的苦菜。 下来,娘就会把苦菜倒在地上,让我和姐姐挑拣一些根白叶嫩的,之后用清水洗上几遍, 直到苦菜里面没有小沙子为止。这时娘就用烧好的开水,把苦菜过一下水,再用盐面、醋、葱花,把抟尽水的苦菜凉拌,这样一碟嫩爽清口、 苦味绵长的饭菜就做成了。 当时农村的生活条件差, 日子苦,感觉吃得苦菜也很苦。有时娘就用细土豆丝和苦菜拌在一起,来减弱苦味,老幼皆宜。但那时的孩子,还是很不愿意吃苦菜, 感觉猪吃的东西,怎么人也吃?心里的坎儿老是过不去。 可生活往往就爱开玩笑。 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 曾经普通无比的苦菜却逐渐进入大小高档的饭店,而且还供不应求,甚至开饭店的人去农村收苦菜也得十块钱一斤。 现在的猪,根本吃不上苦菜了。你想,人吃苦菜都成了奢侈,猪哪还有这口福? 去年,高中同学从北京回来,要我好好招待他一顿, 他没让我点手把羊肉和牛排,而是点了凉拌苦菜、干灰灰菜炖土豆、肉炒山蕨菜、肉末野黄花,饭则是莜面苦菜馅饺子。吃完一结账,好几百,真是坑大爷啊,怎么比吃手把羊肉和牛排还贵啊?同学冲着我“嘿嘿”笑个不停,还说不贵,全是货真价实的野味啊! 如今的农村基本都是用大型拖拉机翻地,农田大量使用除草剂,地里的苦菜越来越少了。 而且现在吃苦菜,洗净直接蘸酱吃,感觉也没有小时候的苦菜苦了, 或许是现在的日子变甜的缘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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