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阳,像火球一样地晒在城郊的沥青马路上,车轮子滚过,发出轻微地吱吱响。
老根宝弯着腰,拉着一车麦秸儿一步一步往前走,他拭了拭眼角的汗水,抬起头来瞅了瞅前边,近城了,不远了,出了城再走二十多里地就到了!老根宝停下车子,坐在一边树荫下休息,从车下的一个布袋子里掏出烤饼和水,开始填肚子。从凌晨3点钟开始,他已经整整走了6个小时了,实在是太累了。
“哟?根叔!”突然有人在他面前喊。
老根宝抬头看去,居然是山娃子。山娃子其实早就不是娃儿了,只是从小叫惯了,要不老根宝都70多了怎么还让人称“叔”呢?
“娃子,你咋在这儿呢?”老根宝连忙站起身,朝四周扫了两眼问。
“我在这儿等活儿哩!”山娃子朝一边的电钻什子指指,又说,“根叔你拉这么一车麦秸儿去哪儿呢?”
“嗯……去……”老根宝吞吞吐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不会是去造纸厂吧?路可远着哪,村里不是有人会来收的吗?”山娃子说。每年这个时候,造纸厂都会大量收购麦秸儿,这事儿山娃子可不陌生。
“嗯……是的……可是来收的人都把价格压太低,我反正闲着没事,这钱不能白白让人家赚去!”老根宝说着,就急匆匆地拉起车子继续往前走。
看着步履蹒跚的老根宝,山娃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在老家何尝不是和他一样受苦受累,唯一的区别是,父亲有他们仨孩子,而老根宝却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这儿距造纸厂还有二十多里,为了这几十元钱,他还要顶着烈日走多久?
山娃子一下子来了恻隐之心,他决心帮老根宝一把,就跟过去说:“根叔,这车麦秸子拉到厂里能卖多少钱啊!”
“60来块吧!”老根宝嘴上说着,可没把脚步耽搁下,好像急着想逃离似的。
“60块钱卖给我吧!”山娃子说。
“卖给你?你啥用?”
“我没用,我就是想让你少走点路,多累人啊!”说着就来扯老根宝的车子,可是老根宝死活不答应,继续往前走。
“卖吧!卖了给我,你就可以回家了,我立刻叫厂子里来拉去,要不然,你别想走!”山娃子拽住了他的车子,不让走。
老根宝抝不过他,只能答应了,把一车卖秸子卸在了路边,山娃子拿出70块钱递给老根宝,说麦秸儿60元,多出的10元钱,你自己在路上买点吃吃,老吃干饼太伤胃。
老根宝不用再继续往前赶路了,但脸上却没什么笑容,他拿了钱,连一声“谢谢”都没说,扭头就走,山娃子掏出手机开始叫叫嚷嚷:“……好、好,3毛一公斤嘛,20元车费也在里边扣……好、好……我知道,赶紧派车来吧……”
付了70元,只能卖30元,还得扣20元车费,等于说山娃子是纯粹地在帮着老根宝,老根宝心里一酸,回过头去看,山娃子朝他挥挥手,走吧,别看了,赶紧回家去,还有六七十路要走咧……
老根宝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垂了,他胡乱弄了点晚饭吃,等天暗下来后,他来了一座青砖大屋的后窗下,从口袋里掏出70元钱,往窗户里扔了进去。几分钟后,屋里传出这样的声音——
“老婆子,你怎么乱扔钱啊?这地上70元钱是你掉的吧?”
“啥?70元钱?你尽吓唬人,我可没这私房钱。”
“奇了怪的,咱家又没人来串门儿,昨儿夜里被人扒了一田的麦秸儿,今儿家里莫名其妙多起70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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