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方落座不久,谈起了印象中最为酣畅的一次饮酒:几个朋友相约远道而来,他和朋友们从中午喝到晚上十时,窗外大雪纷飞,最后“酒瓶子摆了一大排”,雪下了厚厚一层。这已是二十年前的情景,如今,贺卫方饮酒适可而止,再“逍遥不动”了。 除了酒,贺卫方还在文字里逍遥,最近新书面世,名曰“逍遥法外”。记者在万圣书园咖啡厅专访他,话题从演讲到现实关切,再到法治,呈现出一种入世的忧伤与勇气,由此也可窥见当下的某种困境。 人人都在说话,人人是孤岛 新京报:你的演讲有深度,能引起共鸣。演讲时情和理需要综合平衡。你怎么看待、处理这个问题? 贺卫方:先说说演讲,你知道有《演讲与口才》这种杂志,告诉大家该怎么去演讲,在我看来,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可能是要对自己讲的内容非常自信,你确实有独到的思考,能给人启发。另外,演讲必须是开放式的,演讲不是读读学术论文,而是和听众一块儿思考,甚至介入进来。 你问到演讲的情和理,研究法律、从事法律工作的人可能更偏向“理”,重视逻辑推演,这在写作中相当重要,在演讲中,则需要引起人们的兴趣,除了“理”,还要发挥情感的作用。 当然,人生阅历的积累也很重要,同一个道理,如果是大学本科生来讲,可能来自书本,一个五六十岁的人来讲,则可能来自自己的阅历,说服力不一样。在英美国家,法官的年龄要大些,这就有它的制度寓意,让法官的话得到更多尊重。 新京报:抛开技术层面,在自媒体时代,人人都在说话,但理性讨论、辩论似乎变得越来越困难。 贺卫方:网络让人发言的难度变小了,大家发表文章好像特别容易。过去,要发表文章可不容易,现在这个自媒体时代,要在传统媒体上发表文章仍然不容 易,但是只要你连通网线,你就可以在网络发言、发文章。不过,我们付出了一个代价,写作变得不那么神圣,似乎不需要那么严谨。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 里提到,贵族时代写作是非常神圣的事,写作前要沐浴焚香,写出来的东西很有庄严感,民主时代的写作越来越平民化,好像每个人都是作家,却产生不了一个伟大作家。 学术也是如此。钱钟书先生曾说,学问大抵是三两位荒江野老相互切磋的东西;对于学者,或者想成为思想家的人来说,可能跟现实保持距离变得非常重要, 你老沉浸在一个热闹的社会中,不断介入社会事务,使得理性、深入的思考——在不断领悟的基础上构建自己的思想世界——变得特别困难。 久而久之,人人都在说话,好像在交流,其实人人都无心听别人怎么说,都是自说自话,每个人都是孤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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